女人端着搪瓷杯回来时,杯沿还冒着热气,红糖的甜香混着淡淡的姜味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。
她看见女儿坐在掉漆的书桌前,呆呆地望着镜子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圆润的脸颊,眼神陌生又恍惚。
小满,你可不能再犯傻了……
女人的声音发颤,粗糙的手将搪瓷杯塞进虞菲菲手里。
杯身上印着先进工作者的红色字样,漆已经斑驳脱落,显然用了很多年。
虞菲菲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红糖水,热气氤氲间,她忽然为原主感到一阵酸楚——有这么好的妈妈,居然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放弃生命?
男人这种东西,只会阻碍自己!
她想起前世,自己的父母永远只关心弟弟。她拿第一个影后奖杯时,父亲甚至没来颁奖现场,只发了条短信:你弟要高考,别打扰他。
而现在,眼前这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的女人,正用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——虞菲菲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哭了。
囡囡,别哭了,妈心疼……
女人的手掌很粗糙,却温暖得让人心颤。
虞菲菲忽然抓住她的手,紧紧贴在自己脸上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。
妈,不哭了,我再也不会犯傻了。
这句话一出口,女人明显愣住了,随即一把抱住她,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着,像哄小孩一样念叨: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
虞菲菲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油烟气息——是常年做饭熏染的味道。
这个拥抱太温暖,温暖到让她想起自己前世拍戏时,曾在一个老演员身上感受过类似的温度。
那时候她NG了十几次,崩溃地蹲在片场角落,那位老演员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,说:演戏不是拼命,是活着。
而现在,她真的了。
——以虞小满的身份。
女人松开她,抹了抹眼角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:差点忘了,妈给你买了桃酥,你最爱吃的……
虞菲菲看着那块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桃酥,忽然笑了:妈,从今天开始,我要减肥。
女人手一抖,桃酥差点掉在地上。
一周后,虞小满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处境:自己是重生在一个苏州和上海之间的县城,叫吴江县,大约在上海西南方向六十公里的水乡小城。
每天清晨,她都能听到运河里传来的汽笛声,悠长而低沉,像是一首来自远方的呼唤。
她家刚从密集的筒子楼里搬出来,父母几乎花光了积蓄,在纺织厂家属区最外围,买下了这个独门独户的三间房小院。
绿色木门,迎面是一个二十来平米的天井,青砖铺地,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青草。
正对着大门的是堂屋,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卧房。她住在东厢房,父母住在西厢房,弟弟的房间是后来在堂屋后面加盖的一间小披屋,勉强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书桌。
东墙角是厨房,西墙边是父亲用废旧钢管搭的晾衣架,院子中央有口压水井,井台是用青石板砌的,长年累月的使用让石面中间凹陷下去。
父亲是纺织厂电工,母亲在街道办糊纸盒,家里还有个上小学的弟弟。
原主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,在居委会打零工,每个月差不多26块5。
摸清楚这些后,虞菲菲觉得还算欣慰,虽然自己对于80年代的事情知之甚少,但是作为一个2030年代娱乐圈顶流穿越过来的人,眼前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似乎都不难,她有一身可以让她发光发热的才华!
只是穿越这事,搁谁身上都觉得离谱,虞菲菲还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接受。
小满,妈托人给你介绍了对象,饭桌上,母亲小心翼翼地说,机械厂的王师傅,今年三十,大是大了些,但...
妈,我想复读考大学。虞小满打断她。
饭桌上瞬间安静。
弟弟虞小刚的筷子掉在地上,父亲虞建国皱眉:你去年高考才200分...
这次我会考上的。虞小满平静地说,同时把碗里的肥肉夹到弟弟碗里,你多吃点,要长得高高的。
父母面面相觑,显然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。
夜深了,昏黄的灯泡在低矮的房梁下轻轻摇晃,投下颤巍巍的光影。
虞菲菲躺在床上,听着外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。
闺女这是咋了? 父亲的声音混着烟草的焦苦味飘进来,突然要考大学,又要减肥……
嘘——小点声! 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,兴许是……想开了。
沉默了片刻,父亲长长吐出一口烟,烟灰缸里传来烟头碾灭的细碎声响。
……随她吧。 他的声音沙哑,只要不寻死觅活,其他都由着她。
虞菲菲侧过身,看见门缝下透进来的一线光亮里,烟雾缓缓缭绕。
母亲轻轻叹了口气:我明天去供销社扯块布,给她做身新衣裳……
做啥新衣裳? 父亲的声音忽然提高,又猛地压低,她不是要减肥?等瘦下来再做,省得浪费。
母亲没再说话,只传来窸窸窣窣收拾碗筷的声音。
虞菲菲把脸埋进带着皂角香的被子里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
——原来这就是被纵容的感觉。
前世她为了保持身材,连续三年每天只吃水煮菜时,父亲只说了一句:别晕倒在红毯上丢人。
而现在,这个抽着廉价香烟的男人,正用他笨拙的方式,默许着她所有突如其来的决定。
第二天清晨,虞小满听着鸡叫声,强撑着起了床,这会才五点。
去院子里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清醒过来。
减肥可不是随便说说,况且有着前世的经验,这种大基础体重对于她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。
可惜··豪言壮语说早了···这副身子,别说跑步了···快走几十米就喘得像风箱,路过的几个青年吹起口哨:肥婆跑步,地震了地震了!
虞小满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,就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青年,还能影响到她的心态?虞小满对于周遭一切充耳不闻,继续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前,坚持着快走,让自己心率保持在燃脂的状态。
很快汗水浸透了洗得发白的运动服,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但她脑海里回放着前世第一次试镜时导演的嘲笑:长得漂亮有什么用?演技烂得像屎!那时候她是怎么做的?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十二个小时,直到拿下第一个配角。
回到家,虞小满对着用粉笔在墙上的身高体重表打了个叉:165cm,89kg。
冰冷的数字像针一样刺眼。这具身体才18岁,却被过剩的脂肪和自卑压得喘不过气。
她的目光移向旁边贴着一张从旧作业本撕下的纸,上面是她用铅笔仔细勾勒的计划表,条理完全是顶级明星虞菲菲的狠劲和规划性:
【第一阶段:破茧·为期半年】
终极目标: 60kg (健康、匀称、有力量!)
第一月(攻坚期):
运动: 每日早晚各快走45分钟(避开人多的厂区,去后山小径,省得听闲话!)
饮食: 早饭(一个窝头\/半碗粥+咸菜)→ 维持。
午饭(拳头大的菜+二两饭)→ 强制减半! 晚饭(稀粥或没有)→ 取消! (饿就喝水,睡觉!)
第二月(强化期):
运动: 升级为每日有氧运动2小时(快走+慢跑结合)
饮食: 早饭 → 争取2个鸡蛋!(补充蛋白质) 午饭 → 继续减半! 晚饭 → 条件允许:一个水煮蛋;不允许:创造条件!(想想办法!)
第三月及以后(塑形期):
运动: 视减重情况,引入力量训练!(哑铃?没有!用装满沙子的旧军用水壶!深蹲、箭步蹲、俯卧撑从跪式开始!)
饮食: 加大蛋白质摄入!(目标是:鸡蛋、豆制品、偶尔的鱼肉!)
看到“力量训练”和“蛋白质”几个字,虞菲菲的眉头紧紧锁起。
计划写得轻松,但执行起来……“创造条件?”她苦笑一下。在这个猪肉凭票供应、鸡蛋需要攒、豆油都定量的年代,在这个普通工人家庭里,想“顿顿有蛋白”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母亲省下一个鸡蛋给她,可能自己就要多喝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。钱!这是横在她减肥和所有计划前的第一座大山。
她的视线下移,计划表的第二部分,是关于学业的:
【高考突围战】
目标: 参加1985年7月全国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。
时间: 距考试日不足三个月!
计划: 每日雷打不动学习6小时!
策略:
语文: 强项!重点是巩固古文和作文,这个时代的命题风格需要快速适应。
英语: 最强项!几乎是碾压级别的优势!口语、词汇、语法远超现在高中要求,重点保持语感,熟悉题型即可。
数理化: 硬骨头! 前世她的理科就是弱项,全靠文科疯狂拉分才上了不错的大学。1985年的数理化难度或许比不上后世的内卷,但丢了这么多年,公式、定理早还给了老师!必须从头啃起!需要尽快搞到最新的复习大纲和习题集!
“还好,”她给自己打气,“底子还在,记忆力和学习方法也没丢。拼这三个月,未必不能搏一个未来!”知识和学历,在任何时代都是最硬的敲门砖,尤其是对这个渴望挣脱现状的她而言。
最后,她的目光落在计划表最下方,那个被她用粉笔重重圈出、又打上一个大问号的关键项:
【搞钱计划?】
现状: 街道办糊纸盒,耗时漫长,收入微薄,且严重挤压学习和减肥时间!不可取!
需求: 时间相对自由、收益高于普通零工、能快速见效(至少能支撑起鸡蛋自由!)。
方向: ???
利用信息差? 她知道未来大势,但本金为零,政策风向不明,风险极高。
利用才华技能? 唱歌?演戏?写作?……在纺织厂展示这些?恐怕会被当成精神病。需要合适的平台和契机。
利用手艺? 前世为了保持身材,钻研过营养学和低卡烹饪?或许……但同样需要启动成本和受众。
“空有超越时代四十年的眼界和一身本事,难道要被几块钱难死?”虞菲菲捏紧了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不甘心!绝对不甘心!
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,绝不是让她来重复虞小满的憋屈人生的!减肥、高考、赚钱,三座大山必须同时翻越!
她盯着那个大大的问号,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要将它彻底看穿、击碎。
“办法总比困难多。虞菲菲,你什么风浪没见过?从零开始,而已!”
从厨房出来的母亲王淑芬看到站在屋门口的虞小满浑身冒着热气,运动服后背湿透了一大片。
哎哟这汗出的!她赶紧从厨房拎出暖水瓶,哗啦啦往搪瓷盆里倒热水,快去洗洗,别着凉。
虞小满也需要赶紧洗澡,这4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的。她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水,端着进了隔断出来的卫生间。
原本虞小满对于这个狭小有些破烂的卫生间是难以接受的,但让她去巷子口挤公厕还不如杀了她。这个卫生间是父亲用木板简易隔出来的,只有两平米的空间,对比外面的公厕后她已经非常满意了。
虞小满把印着大红喜字的塑料盆放在矮凳上,兑凉水时发现暖水瓶里只剩半壶——她忽然意识到这年头烧开水要费不少煤球吧。
水温刚好,她勉强让自己这180斤的身体蹲下,擦洗时,肥皂滑进盆底。
那是块黄褐色的洗衣皂,碱性大得让皮肤发紧。
窗缝漏进的风吹得煤油灯忽明忽暗,墙上糊的旧报纸写着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奋斗。
小满!母亲突然敲门,衣服。门缝塞进来件虽然旧,但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。
快速冲了个澡换上干燥清爽的衣服,虞菲菲深吸一口气,路漫漫其修远兮啊!
虞小满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罕见的丰盛早餐:金黄的玉米面贴饼子,撒了香油的咸菜丝,还有碗飘着油星的鸡蛋羹。
父亲虞建国埋头喝粥,铝制勺子在碗沿磕出清脆的响。
吃这个。母亲把鸡蛋羹推到虞小满面前,自己夹了块发黑的饼子边。
虞小满数着米粒喝粥,只盛了平时五分之一的量。
弟弟虞小刚瞪圆眼睛:姐你咋吃这么点?突然伸手要抢鸡蛋羹,被父亲一筷子敲在手背上。
让你姐补补!父亲瞪着眼,却把咸菜碟往她那边推了推,那个...减肥也得慢慢来。
母亲欲言又止地看着女儿剩了大半的碗,突然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个铁皮盒子:妈给你留着票,下个月称斤白糖......
虞小满鼻子一酸。这年头的白糖要凭票供应,母亲攒了多久的票证,就为了给女儿泡杯糖水。
晨光透过塑料窗帘的破洞,在餐桌上投下晃眼的光斑。
虞小满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,在桌下悄悄按了按自己软乎乎的肚皮。
——她一定要替原主瘦下来。
她把鸡蛋羹推给弟弟“给小刚吧,他还长个呢”
虞小刚不懂,他只知道他能吃一大碗鸡蛋羹,两眼兴奋到发光。
父母两人相视一眼,默许了虞小满的做法。
吃过早饭后,虞小满凭着原主的记忆去房间里扒拉起来。
姐,你真要考大学?虞小刚扒着门框问。
虞小满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,这些是原主之前的课本,还好没有丢。
她翻开一本数学,眉头紧锁——80年代的考题对她这个2030年的人来说太过陌生。
天啊,我姐真的要学习...虞小刚不可思议的嘟囔着。
虞小满不以为意,开始疯狂抄写公式。
中午母亲回来时,发现女儿居然在认真学习,惊得差点摔了菜篮子。
虞小满听着院子里动静,放下书本,走到厨房门口,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斜斜地照进来,落在斑驳的水泥灶台上。
母亲王淑芬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,正弯腰往煤炉里添煤块,炉膛里的火苗地蹿高,映得她脸颊发红。
妈,我帮你吧。
别别别!母亲连忙摆手,额头上沁着细汗,油烟大,你这刚洗的头发,一会儿该沾上味儿了。
她擦了擦手,从碗柜里拿出几个发黄的搪瓷碗,去看书吧,饭好了叫你。
虞小满没走,靠在门框上看母亲忙碌。
——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啊。
煤炉上的铁锅烧热了,母亲用筷子挑了一小块猪油,滋啦一声,油花在锅底化开,香气瞬间弥漫。
她麻利地倒入切好的土豆丝,铁铲翻炒的声音清脆利落,油烟从锅边腾起,熏得她微微眯眼。
今天供销社来了新鲜豆腐,母亲一边翻炒,一边用袖子蹭了下额角的汗,给你炖个豆腐白菜。
虞小满看着母亲从碗柜深处摸出个小纸包,小心翼翼地抖出几粒干虾皮——这年头虾皮可是稀罕物,平时根本舍不得放。
中午的饭菜比早上简单,却透着用心:
土豆丝炒青椒:青椒是自家窗台上种的,只舍得放半个,切得细细的,混着土豆丝的焦香。
虾皮炖豆腐:嫩白的豆腐块在清汤里微微颤动,汤面上飘着几粒金黄的虾皮和翠绿的葱花。
玉米面窝头:掺了一点点白面,蒸得松软,不像平时那样拉嗓子。
父亲虞建国中午不回来吃饭,在厂里吃食堂。
弟弟虞小刚放学冲进门,书包还没放下就伸手去抓窝头,被母亲拍了下手背:洗手去!
虞小满坐在桌前,只夹了几筷子土豆丝和两块豆腐,汤也只喝了半碗。
母亲欲言又止,最后叹了口气,把剩下的虾皮悄悄拨到她碗里:慢慢来,别饿坏了胃。
虞小满低头喝汤,热气熏得眼睛发酸。
——上辈子节食时,从来没人担心过她的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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