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越把裴砚给的纸条攥在手里,指尖在那行字上来回摩挲。天色已经暗了,值房里的油灯刚点上,火苗一跳一跳地映在他脸上。
他没急着走,也没叫人。只是坐在那儿,盯着桌角那叠没批完的卷宗发愣。
王五下午打探回来的消息还在耳边:“孙郎中前天夜里去了城西一家酒肆,说是访友。可那地方连招牌都没有,门口连个灯笼都不挂。”
林越当时就笑了。这年头谁家访友要摸黑去黑店?
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——为什么偏偏是今天?为什么一群人像约好了一样,一个接一个跳出来围攻他?这不是巧合,是排练过的戏。
他低头翻出袖子里那张折好的名单,展开铺在桌上,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红笔,圈了三个名字。
“来得最齐的一次聚会……应该就在昨晚。”他自言自语,“要是能弄到点东西就好了。”
话音刚落,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。不是王五那种轻手轻脚的试探,而是带着点急切,咚咚两下就敲响了门。
“林兄!我带东西来了!”是裴砚的声音。
门一开,裴砚一头扎进来,怀里抱着个布包,额头上还冒汗。他顺手把门关上,压低声音说:“拿到了。”
林越挑眉:“什么?”
“菜单。”裴砚把布包打开,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,“就是你说的那家酒肆,昨晚聚会后留下的。我表弟趁他们醉倒,偷偷抄了一份,又让我找了个送炭的小哥混进去,顺走了这张原单。”
林越接过纸,摊在桌上。纸上墨迹斑驳,有些字都糊了,但右下角有一串数字和几个缩写官职的符号。
“工部主事”、“户部员外”、“礼部郎中”……
他眯起眼:“这些人,全都在早朝上开口了。”
裴砚点头:“不止。你看这个‘周’字,下面画了个圈。我查了,这家酒肆的地契名义上是个商人买的,实际代持人是周太傅三儿子的妻弟。”
林越冷笑:“老头子自己不敢露脸,就让小辈在外面搞事?”
“还不止。”裴砚从怀里又掏出一本小册子,“这是我让人从工部调出来的运河修缮账目副本。最近三个月,有七笔小额支出,名目是‘夜间巡防补贴’,每笔五十两,打给了同一个户头。”
“谁的户头?”
“查不到真名。但银号记录显示,取钱的人都穿着青灰长衫,每次都在午后申时来,戴斗笠,不说话。”
林越听着,突然想到什么:“那天我被刺杀后,街上巡防军来得倒是快。可事后没人追查刺客来历,也没人问那些伏兵是谁指使的。”
裴砚一愣:“你是说……这些‘巡防补贴’,其实是付给那些埋伏你的人?”
“不然呢?”林越把纸往桌上一拍,“一群官员聚在一起喝酒,背后有人出钱养杀手,又安排人在朝堂上集体发难。这不是阴谋是什么?”
裴砚沉默片刻,低声说:“他们怕你再引动天音,所以想先把你的名声搞臭,让你说的话没人信。”
“聪明。”林越靠在椅背上,“可惜他们忘了,我虽然不想惹事,但也不是好拿捏的。”
他站起身,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,忽然停下:“你刚才说,那本账册是从工部调出来的?”
“对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,再调一份更早的?比如半年前的?看看这笔‘补贴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裴砚眼睛一亮:“我可以试试。不过得绕开工部大库,走南司副档房——那边管旧账,人少,容易下手。”
“尽快。”林越点头,“还有,让你表弟继续盯着户部那边的动静。特别是孙郎中的文书往来,有没有密信、私递之类的。”
裴砚记下,正要走,又回头问:“万一他们发现我们在查?”
“那就说明他们心虚。”林越笑了笑,“心虚的人,最容易乱。”
裴砚走后,林越独自留在值房。他把所有线索摊在桌上,用几张废纸开始画线连接。
孙郎中←→酒肆←→周太傅家族←→神秘账户←→杀手报酬。
一条线串下来,清清楚楚。
他又想起昨夜梦中那句“换皇帝不如换被子”,结果天上就响了“神器有主,妄动者诛”。女帝当场下令抓人。
现在想来,守旧派恐怕以为他知道更多内情,甚至以为他是故意用梦话警告他们。
所以他才成了靶子。
“原来不是我倒霉。”他喃喃道,“是他们吓破胆了。”
正想着,胸口一股烦躁涌上来。他盯着那张关系图,越看越觉得可笑。
一群老家伙躲在幕后,拉拢些失意官员,搞个什么“清议同盟”,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,其实连账本都懒得做干净。
“也就这点本事。”他冷笑出声,“还敢玩权谋?一群乌合之众罢了。”
话音未落,眼前视网膜上闪过一行小字:
【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】
【正在过滤冗余信息……】
【生成箴言:幕后黑手,终将暴露】
与此同时,皇宫深处,女帝赵灵阳正批着奏折,忽然抬头。
她停笔,眉头微皱,像是听见了什么。
片刻后,她轻轻吐出一口气,低声说:“又来了。”
而在宫外某处偏院,一名白发老者猛地咳出一口血,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。
他颤抖着指向天空:“天音……又响了?这次说的是什么?”
旁边仆人战战兢兢回答:“听说是……‘幕后黑手,终将暴露’。”
老者脸色惨白,跌坐回椅子。
林越当然不知道这些。他只觉得耳朵嗡了一下,像是有风吹过脑袋,但很快又恢复正常。
他揉了揉太阳穴,重新看向桌上的证据。
现在缺的不是线索,是铁证。光靠推测没法让女帝动手,必须有实打实的东西。
他提笔写下三条计划:
一、等裴砚带回旧账,确认资金源头;
二、让王五继续跟踪孙郎中,看他是否再去酒肆;
三、准备一份完整报告,列明所有关联证据,面呈女帝。
写完,他把纸折好,塞进贴身衣袋。
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,比刚才轻,是王五。
门开后,王五手里拿着一封信,神色紧张:“大人,刚收到的。是匿名的,没署名,但信封上的火漆印……像是工部南司的。”
林越接过信,拆开一看,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:
“账已备妥,藏于第三排东侧铁柜,钥匙在值班吏帽筒下。勿迟。”
他看完,把信凑到灯上烧了。
“看来裴砚那边动作挺快。”他站起身,“今晚还得忙。”
王五急了:“您肩伤还没好,脚也疼,不能再熬了。”
“我不熬,他们就敢接着折腾。”林越活动了下手腕,“再说,这种事拖不得。越快揭出来,越少人跟着倒霉。”
他拿起拐杖,往外走。
夜风刮过庭院,吹得廊下灯笼晃了两下。
林越走出天机院大门时,回头看了一眼。
值房的灯还亮着,桌上那张画满红线的关系图静静摊在那里,最上方用红笔写着四个字:
清议同盟
他转身迈步,拐杖点地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。
三更天,工部南司副档房外,一道黑影悄然靠近围墙。
黑影蹲下身,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钥匙,轻轻插入门锁。
咔哒一声,门开了条缝。
他刚要推门,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翻纸声。
有人在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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