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干就干。第二天放学，我们这群乌合之众真的又溜进了音乐教室。李小斌摆弄着那台老旧的电子琴，瘦高个对着架子鼓摸摸这，敲敲那，我拿着从高年级学长那儿借来的、歌词本都卷了边的流行歌谱，面面相觑。
气氛有点尴尬，大家都有点手足无措。这时，王天宇晃悠着进来了，靠在门框上，笑嘻嘻地看着我们：“言哥，你们这……搞乐队呢？阵仗挺大啊。”
我正愁找不到感觉，看见他，顺口就问：“天宇，你会啥？一起来凑个数？”
王天宇两手一摊，一脸无辜：“我？我啥也不会啊。打架还行，玩这个……真不行。”
我本来也没指望他，就是随口一说，便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：“你个废物，一点用都没有。”
王天宇一听不乐意了，梗着脖子反驳：“哎！言哥你这话说的，我哪废物了？ 上次刘刚那小子找茬，不是我帮你挡了一下？”他拍着胸脯，“我能打架！”
看他那认真辩解的样子，我忍不住笑了出来，心里的烦躁也散了些，摆摆手：“行行行，你不是废物，你不是废物。 能打，你最牛逼，行了吧？”
我俩就在那儿笑了起来。 音乐教室里原本僵硬的气氛，被这插科打诨冲淡了不少。王天宇虽然没参与排练，但就在旁边看着，偶尔插科打诨，反而让李小斌他们放松了下来。
笑过之后，问题又回来了。我便就排练在选歌。 我翻着那本破歌谱，里面大多是些爱得死去活来、或者充满社会气息的网络歌曲，怎么看怎么别扭。我都不知道选什么歌。
唱那种苦大仇深的情歌？不符合我这年纪，更不符合我现在这半吊子“大哥”的身份。唱那些打打杀杀口水的“社会摇”？估计台下得笑场，班主任第一个不答应。
纠结了半天，我的手指在一页歌谱上停住了。那是一首几年前挺火的流行歌，旋律简单上口，歌词没什么深意，就是讲些青春、梦想、阳光之类的东西，比较青春阳光。
就它了。我心里定了下来。也许潜意识里，我也想借着这首歌，暂时摆脱一下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纷争和压力，假装自己还是个普通的、没什么烦恼的学生。哪怕只是在这三五分钟的舞台上。
“就这首吧！”我把歌谱拍在谱架上。
李小斌凑过来看了看，有点犹豫：“言哥，这歌……是不是太……软了点？”
“软什么软？”我瞪了他一眼，“让你弹你就弹，哪那么多废话！开始排练！”
于是，音乐教室里又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合唱、不成调的琴声和杂乱无章的鼓点。我扯着嗓子，努力想唱出点“阳光”的感觉，却总是不自觉地带出点街头混混的痞气。王天宇在旁边捂着肚子笑，李小斌他们弹得手忙脚乱。
排练得一塌糊涂。但奇怪的是，看着大家虽然笨拙却都很投入的样子，看着歌词里那些“梦想”、“飞翔”的字眼，我心里那点因为曼姨、因为九龙、因为赵虎而积压的阴霾，似乎真的被这跑调的、吵闹的“青春阳光”冲淡了一丝。
温庭言，你选这首歌，是在逃避，还是心底里，其实也渴望一点真正干净简单的东西？这个问题的答案，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。我只知道，在这个混乱的下午，在这个充斥着噪音的音乐教室里，我暂时忘掉了手机里的那些号码，忘掉了即将到来的清算，只是一个劲地、五音不全地吼着那首关于阳光的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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