击退“一阵风”马贼后，队伍不敢在原地久留，草草处理了伤口，掩埋了阵亡同伴的遗体，便再次踏入茫茫戈壁。风沙虽已稍歇，但烈日依旧毒辣，脚下的沙地滚烫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。
“水……还有多少？”萧逐渊的声音因干渴而有些沙哑。
严锋清点了一下水囊，脸色难看：“大人，最多还能支撑一天半，若是省着点用……也许两天。”
一天半。按照巴图长老的说法，距离下一个可能的补水点，至少还需要三天路程。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差距。
王劲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，哑着嗓子道：“他娘的，这鬼地方，简直比千军万马还难对付！老子宁愿再跟那些马贼大战三百回合，也不想被活活渴死！”
阿月靠在马背上，脸色苍白，她本就失血初愈，此刻更是虚弱。时若将自己水囊里仅存的一点水递给她，阿月摇摇头，推了回来：“时若姐姐，你喝，你肩上还有伤。”
时若坚持将水囊塞到她手里：“我还能撑住。你是商会主心骨，不能倒下。”
顾青舟走在队伍一侧，目光不断扫视着远方连绵的沙丘。他忽然停下脚步，眯着眼望向东南方向：“你们看那边，是不是……有水？”
众人闻言，精神一振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。只见天地交接之处，赫然出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！湖岸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林，甚至能看到亭台楼阁的倒影！
“是绿洲！是水！”一个年轻士兵喜极而泣，挣扎着就要往那个方向冲。
“站住！”巴图长老和顾青舟几乎同时厉声喝止。
那士兵被吓了一跳，僵在原地。
巴图长老脸色凝重，指着那片“湖泊”：“那是‘沙海蜃楼’，是光和影子骗人的把戏！看着近，其实远在天边，而且根本不存在！你要是朝着它跑，只会耗尽最后一点力气，死在半路上！”
阿里木也连连点头，心有余悸：“没错没错！老辈人说，那是沙漠里的妖精变的，专门勾引迷路的人去送死！”
希望破灭，众人的情绪瞬间跌入谷底，甚至比之前更加绝望。那种看得见却永远触及不到的虚幻，最是折磨人心。
时若望着那片逐渐扭曲、最终消散在热浪中的蜃楼，轻声道：“海市蜃楼虽是虚幻，但其形成，往往是因为远处确有景物，只是被折射至此。既然那个方向能有景象被折射过来，说明……那个方向或许并非完全的死寂？”
顾青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：“夫人所言有理。蜃楼虽假，但其指示的大致方向，有时并非全无价值。只是，我们绝不能盲目跟随其形态。”
他蹲下身，从沙地里拔出几根枯死的、形状特殊的草根，仔细看了看，又放在鼻尖嗅了嗅，随即站起身，指向与蜃楼显现方向略有偏差的一个方位：“往这边走。”
巴图长老有些疑惑：“顾先生，那边……地图上并未标注有水源。”
顾青舟解释道：“这种草叫‘寻水棘’，根系极长，能深入地下寻找水分。它们枯萎后倒伏的方向，往往指向其生命最后阶段感知到的水源地。虽然希望渺茫，但值得一试。总比坐以待毙强。”
萧逐渊毫不犹豫：“信顾兄的！转向！”
队伍再次启程，朝着顾青舟判断的方向前进。这条路更加难行，沙丘起伏更大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。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，微弱却顽强地支撑着众人的意志。
日头渐渐西斜，温度开始下降，但干渴的折磨却丝毫未减。水囊已经彻底空了，连马匹都显得萎靡不振。王劲甚至开始出现幻觉，嘴里喃喃念叨着“酸梅汤”“冰镇西瓜”。
时若的情况也很不好，肩伤在缺水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隐隐作痛，眼前阵阵发黑。萧逐渊紧紧揽着她的腰，几乎是将她半抱着前行，他自己的嘴唇也已干裂出血。
就在夕阳即将沉入沙海，最后一丝光亮也要消失时，走在最前面的阿里木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、难以置信的欢呼！
“水！是水！真的有水！”
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，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望去。只见在前方一个背风的沙谷底部，竟然真的有一小片顽强的绿色！几簇红柳和骆驼刺环绕着一处低洼地，洼地中央，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，闪烁着宝石般动人的粼粼波光！那不是一个湖泊，只是一个小水洼，但在此时此刻，却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要珍贵千万倍！
“是‘野骆驼井’！是野骆驼井！”巴图长老激动得老泪纵横，“老天爷！商会古籍里提到过这个季节性的水洼，没想到……没想到真的存在！顾先生，您真是神了！”
绝处逢生！
所有人都爆发出最后的力气，连滚带爬地冲向那片救命的绿色。王劲第一个扑到水洼边，也顾不得许多，直接将头埋进清澈的水里，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，直到呛得连连咳嗽才抬起头，畅快地大吼一声：“他娘的！活过来了！”
萧逐渊扶着时若走到水边，先用手捧起水，仔细看了看，又闻了闻，确认无毒无怪味，才小心地喂到时若唇边。清凉甘甜的泉水入口，时若感觉如同久旱逢甘霖，干涸的喉咙和身体仿佛瞬间被滋润了，她忍不住又喝了几口，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。
“慢点喝，别急。”萧逐渊自己也是喉结滚动，却还是先照顾着时若。
顾青舟没有急着喝水，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，尤其注意水洼附近的痕迹。他在水边一片湿润的沙地上发现了一些新鲜的动物足迹和粪便。
“有狼群和野骆驼来过这里，时间不长。”他提醒道，“今夜在此扎营，必须格外小心。”
喝饱了水，众人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。严锋带人加固水洼边缘，防止沙土坍塌污染水源，同时开始挖掘，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水。王劲和阿里木则带着人去收集红柳和枯死的骆驼刺，准备生火过夜。
夜幕降临，戈壁的寒冷如期而至。但此刻，围着熊熊燃起的篝火，喝着用泉水煮的热汤，所有人的心情都与白天截然不同。
王劲啃着干粮，感慨道：“顾先生，今天可真是多亏了您了！要不是您认得那什么……寻水棘，咱们这会儿估计都成干尸了！”
顾青舟用树枝拨弄着火堆，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：“侥幸而已。沙漠行军，经验与运气缺一不可。”
时若坐在萧逐渊身边，小口喝着热汤，肩头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。她看着顾青舟，真诚地说：“顾先生博闻强识，这次西域之行，若非有您在，我们恐怕寸步难行。”
顾青舟抬眼看了她一下，微微颔首，算是回应，目光随即又落回火堆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阿月靠坐在一块背风的岩石旁，虽然依旧疲惫，但眼神恢复了神采：“巴图叔叔，有了这口水井，我们至少能多撑五六天。穿越戈壁的希望就大多了。”
巴图长老脸上也带着笑意：“是啊，会长。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。”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，“不过，顾先生提醒得对，狼群和马贼都是隐患。我们明日一早，尽量多取些水，然后立刻离开。这地方不能久待。”
萧逐渊点了点头，目光扫过跳跃的火焰，望向远处漆黑一片的戈壁深处。水源的问题暂时解决了，但“一阵风”马贼如同阴影般萦绕不去，前路依旧吉凶未卜。他握紧了手中的剑，眼神坚定。无论还有多少艰难险阻，他都必须带着身边的人，活着走出这片死亡之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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