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惊变之夜
半月后的一个深夜，金陵城万籁俱寂。
子时刚过，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撕裂了宁静。起初只是零星几声，很快便汇成一片，自远及近，震得青石板路都在微微颤动。
苏逸本就浅眠，这异常的马蹄声让他瞬间惊醒。他披衣起身，推开轩窗向外望去，只见长街尽头火把通明，如同一条火龙正朝着苏府方向疾驰而来。
出什么事了？他心头一紧，隐约觉得不妙。
就在这时，房门被猛地推开，老管家福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，衣衫不整，面色惨白如纸。
少爷！快走！福伯声音嘶哑，不容分说地将一件粗布衣裳塞给苏逸，禁军...禁军来了！说是奉旨查抄！
苏逸如遭雷击，呆立当场：查抄？为什么？父亲他...
来不及细说了！福伯老泪纵横，用力将苏逸推向书房方向，老爷在京城出事了！说是...说是勾结外敌，谋逆大罪！满门...满门抄斩啊！
不可能！苏逸浑身冰凉，父亲忠心为国，怎会...
话音未落，前院已经传来震天的撞门声和呵斥声。火把的光芒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，甲胄碰撞声、兵刃出鞘声、女人的尖叫声、孩子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，将这个书香世家瞬间拖入地狱。
跟我来！福伯死死拉住苏逸的手，踉跄着冲向书房。
沿途的景象让苏逸终身难忘：忠心的老门房试图理论，被当胸一刀刺穿；几个护院家丁刚拿起棍棒，就被乱箭射成刺猬；女眷们被从房中拖出，衣衫不整，哭喊声凄厉刺耳。
苏逸想起母亲，转身要往内院冲。
福伯死死抱住他：少爷！去不得！夫人她...她已经...
话未说完，一支流箭地射来，福伯闷哼一声，肩头顿时血红一片。
福伯！
别管我！老人推开苏逸，指着书房，密道...书架后...
苏逸强忍悲痛，搀扶着福伯冲进书房。外面火光冲天，喊杀声越来越近。
福伯踉跄到书架前，摸索着机关：少爷，记住，活下去！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！为苏家...留下血脉！报仇！
一起走！苏逸拉住福伯。
福伯惨然一笑，摇头道：老奴...走不了了。总要有人...挡他们一挡...说着，他猛地转动机关，书架缓缓移开，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。
就在这时，书房门被一脚踹开，几个手持钢刀的禁军冲了进来。
这里还有一个！
福伯猛地将苏逸推进密道，自己则转身扑向那些禁军，用身体挡住了入口：少爷快走！
苏逸最后看到的，是福伯被数把钢刀同时刺穿的惨状。老人的血溅在他的脸上，温热而粘稠。
不——！
暗道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，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。苏逸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，浑身发抖。福伯临死前的眼神，家人的惨叫声，冲天的火光...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闪现。
他狠狠地抹了把脸，强迫自己站起来。不能停，福伯用命换来的生机，他不能辜负。
暗道狭窄而潮湿，弥漫着霉味。苏逸摸索着石壁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。黑暗中，时间仿佛停滞了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耳边回响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。他加快脚步，发现光亮来自头顶的木板。用力推开，清新的空气涌入，他发现自己置身于城西一条污秽的河道旁，四周杂草丛生。
回头望去，苏府方向依然火光冲天，将半个金陵城映照得如同白昼。哭喊声、兵刃相交声隐约可闻。
苏逸跪在河边，捧起冰冷的河水狠狠洗了把脸。福伯的血混着泪水在河水中漾开，很快消失不见。
父亲，母亲，福伯...苏家的每一个人...他对着苏府方向，重重磕了三个头，此仇不报，苏逸誓不为人！
他最后望了一眼生他养他的金陵城，毅然转身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从这一刻起，那个书香门第的公子苏逸已经死了。活下来的，只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逃亡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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