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4年冬幕阜山区,寒风裹挟着铁锈般的血腥味。国民党军队的”清剿行动已持续数月,山脚下的祠堂墙上还残留着“铲共救国”的标语,墨迹未干处却悄悄覆盖了用木炭画的五角星。老猎户陈大虎蹲在灶台边,用火钳拨弄着柴灰,灰烬下压着半截油印的《告农民书》----这是三天前从隔壁村传来的“红纸头”,上面歪斜的铅字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:“白军烧了我们的谷仓,可烧不灭穷人的火种……
深夜的油榨坊成了临时的联络点。二十七个村民代表围坐在碾盘旁,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如同起伏的山峦。二柱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层层打开后露出三把生锈的土铳:”这是用打猎的土枪改的,装铁砂能打十步远。他黝黑的手掌摩挲着枪管,仿佛在抚摸刚出生的婴儿。角落里,教书先生李默然突然开口:“永新的贺叶朵当年用麻布写入党誓词,六个错别字照样成了珍宝。他蘸水在碾盘上写下二字,咱们山沟沟里飞不出金凤凰,但能养出咬人的狼狗”。水迹很快蒸发,字痕却烙进了众人眼底。
反抗的种子在沉默中疯长。妇女们把情报缝在棉袄的夹层里,孩子们用竹筒传递盐巴包裹的密信。最危险的运输线设在棺材铺,棺材匠老吴在底板夹层藏弹药时,总要先哼段山歌,再来一段黄梅戏。1934年的除夕夜,白军军官在县衙啃猪头时,三百斤炸药正被伪装成祭品的竹签运进后山。
暴动在立春那天的晨雾中爆发,农民们用鞭炮声制造混乱,土铳的轰鸣惊飞了白杨树上的寒鸦。白杨树下,是当年游击队长成三汉殉国的位置,如今堆起了缴获的步枪。李默然站在树前展开红旗,布匹是染坊连夜用被面改的,五角星是雄鸡血画的。他念着油印稿上的话,声音嘶哑却清亮:“咱们不要苏维埃的官,要的是……不被踩进泥里的命!
白军的反击来得像山洪。机枪扫过稻田时二柱正把最后一箱弹药塞进溶洞。子弹打穿他的肋下,他栽倒前用身体堵住了洞口。弥留之际,他咬断手指在山洞壁上画了道歪斜的线----就像当年贺页朵写错的入党誓词,笨拙却刺眼
三个月后,当游击队在溶洞发现二柱的遗体时,那些被他鲜血浸透的《告农民书》已长出霉斑,但纸张边缘的批注依然清晰:给虎子……若见字,爹没怂。字迹旁还画着个火柴人,头顶歪戴八角帽,手里举着根树枝当枪。
白杨树又抽出新芽时,义都山外传来消息:红军主力到了陕北。老人们说,成三汉要是能活到这会儿,肯定会站在白杨树下笑。如今树林里埋着的三把土铳早已锈蚀,但磨盘上水写的“牺牲”二字,年年春雨过后总会洇出淡红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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