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凰山的黎明,山岚裹着灰色晨雾浮游在峰峦之间,破晓的风拂过层层叠叠的松针,抖落下零星露珠。几匹瘦驴驮着发潮的柴捆慢吞吞走在下山路上,四蹄踩碎青石板上洇开的霞光。驼背的老汉抽着竹根烟斗,枯枝般的手指朝东北面点了点:”看那条水,直通彭祖的眉毛根儿。”
连绵起伏的山脊像被天神执巨爷劈砍过,褶皱深处藏着银练似的瀑布。九曲溪自万寿宫蜿蜒而下,在参差乱石间摔成碎玉,腾起的水雾裹着苔藓的腥气扑面。半山腰的油茶林传来“咔嗒“脆响,穿青布褂子的妇人背着篾篓,细竹竿抽打枝头成熟的茶果。只见几只红嘴蓝鹊惊起时掠过溪涧,翅尖沾着温润的晨霭。
古樟树下匍匐着五眼桥残碑,字迹早被青苔蚀尽。石缝间生出几丛观音坐莲,暗紫色苞片垂着密珠。采药人的草鞋印在腐叶堆里,深浅不一的坑没间露出半边草乌头。忽闻南坡炸响爆竹般的动静,原来是野猪群拱翻了蜂箱,黑黄相间的土蜂聚作乌云盘旋,追着滚下山梁的野兽直往杉木林里遁去。
正午的日头钻透云罅,斑驳地投在石臼寨遗址。坍塌的箭楼底爬满葛藤,石缝里的野菊擎着鎏金小花。樵夫歇晌时啃着红薯饼,粗陶碗里的大叶片茶漂着两三柳叶。山风卷着松脂香掠过耳际,惊醒了盘在断墙上打盹的菜花蛇。对面峭壁半腰的方孔栈道时隐时现,恍若悬在虚空里的天梯。
西边的竹海忽起簌簌声浪,千万竿修竹此起彼伏地弯腰。穿林风掠过晒笋人搭的茅棚,拂起竹匾里切作梳子状的玉兰片。深谷里闷雷般的轰鸣昼夜不息,那是水碓房的老槌在舂米,陈年柏木轴吱声转着,碾碎了几百个春秋的晨昏。
暮色自谷底漫上来时,烧炭窑腾起笔直的青烟。背着鸟铳的猎户踩着光影交界处归家,皮囊里晃荡着新取的虎爪虎胆。远山化作泼墨的轮廊,唯有枫香树挂着半轮浅白的月亮。石蛙在深潭边咕哝,某处崖洞传出幼猴的啼叫,夜露渐渐凝在蕨类植物的拳卷叶上。
大山是村民们生活的根基。山上的野果,是孩子们解馋的美味;山问的草药,被村民们小心采下,或自用疗疾,我换取微薄的收入。而那潺潺流水,不仅滋养着庄稼,更成为村民们日常饮用与洗衣的源头。
村民们也以虔诚之心回馈大山。他们遵循着古老的规矩,只在适合时节砍伐树木,且从不赶尽杀绝。祭祀山神的仪式庄重而神圣,人们怀着敬畏,祈求大山护佑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。
星辰亮到第三更天,守林人的马灯在山腰间画着萤火般的弧。腐殖土里钻出红鬼笔菌,暗夜里泛着妖异的微光。溪畔的萤火忽聚忽散,仿佛被山鬼吹散的星子落入凡尘。此时千山寂寂,唯有山风吹过老林时,万叶和鸣成上古遗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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