饥饿与黑暗是这片区域的主旋律。
漫长的潜伏消耗了它太多能量。
这一片发光的柔软藻丛是很好的掩护，下面藏着可口的小点心，但不够，远远不够。
它需要更大的肉，更充沛的能量。
陌生的震动。
水流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扰动。
不是熟悉的鱼群，也不是那些笨拙的甲壳邻居。
那是新的东西，是它从来没有感知过的新生物。
他们用奇怪的姿势划水，水流的波动与它捕食过的任何食物都不一样。
他们身上散发着诱人的灵能光晕，比藻丛更亮，更暖。
它没有所谓的眼睛，但却能清晰地感知黑暗中的一切，那九个光点散发出来的气息不断诱惑着它。
捕猎本能被点燃。
潜伏，收敛所有鳞片的光泽，将身体埋在藻丛最厚的阴影里。
冰冷的杀意凝聚，但第一次机会它放弃了，决定继续潜伏，蓄积着自己的全部能量。
直到水流再一次震动起来。
全身的能量轰然爆发！
肌肉压缩到极致，然后猛地弹射！
水流被撕裂，身体化作一道幽暗的死亡射线，直扑目标！
巨口张开，螺旋利齿渴望撕碎血肉，吞噬那温暖的光。
撞击带来了剧痛，触碰到的不是柔软的肉体，是坚硬、灼热、带着刺痛感的光芒和另一道锋利到让灵魂都颤栗的金色厉芒！
但它的攻击仍然穿透而去，重重击伤了其中两个光点。
但后来，它的骨头发出哀鸣，鳞片崩碎，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偏离。
在它感知中，那两个虚弱光点被挡住了。
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，它听见了那些新来的生物在交流。
痛楚不断刺激着神经。
那些新生物围了上来。
他们的光芒不同，有的炽热讨厌，有的冰冷刺痛，还有一个带着令它鳞片倒竖的麻痹与毁灭气息！
它认识那种气息，很危险！
可那种气息不应该在头顶上吗？为什么自己躲在下面也会遇到呢？
它想不通，索性不想那么多。
接着是游斗与撕咬。
它敏锐避开那最危险的雷电光芒。
它不断攻击这些生物，用尾巴抽打，用骨刺突刺。
他们很灵活，相互配合，很难一下咬中。
但他们的攻击打在身上，除了那讨厌的炽热和偶尔的锋锐，并不太痛。
它觉得自己要更强。
但是，灾难降临了。
水流突然变得粘稠、冰冷，动作迟缓。
一道快到看不见的锐利刺痛了脖颈下方。
紧接着，一股沉重如山、无法抗拒的力量凭空出现，将它狠狠按在原地！
死亡的恐惧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涌现它的脑海。
如影随形。
一颗毁灭的雷球突然闯入它的感知中。
那危险的气息膨胀到了极致，化作一颗充满死亡气息的光球，在它瞪大的感知里急速放大。
轰！
无法形容的痛苦席卷了每一个细胞。
鳞甲剥离，血肉焦熟，骨头断裂。
力量随着剧痛飞速流失。黑暗和冰冷开始吞噬意识。
逃！
仅存的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。
用尽最后的力量，扭动残破的身躯，钻进下方熟悉的、无光的深渊。
那里是巢穴，是同族存在的方向。
它需要回去，需要复仇！
那疯狂的念头混着痛苦滋生。
黑暗再一次笼罩全身。
熟悉的淤泥和岩石缝隙提供了些许安全感。
剧痛持续着，身体不断抽搐。
它将自己深深埋藏，只留下最微弱的感知探查着上方。
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剧痛吞噬着意识。
残破的身躯在本能驱使下，朝着记忆中族群活动的更深海域缓慢、艰难地蠕动。
上方，那九个给它带来毁灭的光点，并未深追，而是迅速聚集，然后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快速离去。
他们移动时搅动的水流，带着鲜明的、与这片海域格格不入的味道。
那是一种混合了炽热、锋锐等多种令它厌恶又恐惧的灵能残留。
他们走了。
但痛苦没有消失。
伤口在冰冷的海水中灼烧，断裂的骨头摩擦着血肉。
恨意，一种原始而纯粹的、基于生存与报复的冲动，在意识中燃烧。
它无法发出复杂的声波，也没有智慧种族的精神传讯。
但作为群居的掠食者，它们有自己的沟通方式。
动作、姿态、以及最重要的气息标记。
它用尽力气，改变方向，朝着这片海域下方一条深邃的、通往族群经常巡弋的海沟裂缝游去。
每前进一寸，痛苦就加剧一分。
但它残存的神经驱使着肌肉，做出了一套特定、僵硬却清晰的动作。
不自然的痉挛式扭动，将伤口最深、能量残留最浓郁的侧身，反复摩擦过海沟入口处尖锐的礁石。
它留下了带有自身血液、组织碎片以及那鲜明入侵者气息的痕迹。
最后，它瘫软在海沟入口的礁石旁，生命随着血液一点点流逝。
但它留下的血腥味、痛苦挣扎的痕迹、以及最关键的那入侵者灵能气息标记，却如同黑暗中最刺眼的灯塔和警报。
没过多久。
深处，传来了水流异常的扰动。
冰冷、庞大、充满压迫感的阴影悄然浮现。
首先是一头五阶的鳗兽，它敏锐的侧线感知到了异常的水流和浓烈的血腥。
它缓缓游近，冰冷的复眼扫过那具濒死的三阶同族，然后，它的注意力完全被礁石上那些新鲜的、陌生的、充满挑衅意味的灵能残留所吸引。
它伸出分叉的舌头，仔细感受着那些气息……
紧接着，更多强大的阴影从通道中涌出，包括另外三头五阶，以及近十头四阶。
它们围绕着同族的身体和那些气息标记，沉默地感知着。
同族的濒死挣扎与陌生的攻击气息，在它们简单而高效的狩猎大脑中，拼凑出了一幅清晰的画面。
有陌生的、具有威胁的入侵者，在上方水域，攻击了它们的同类，并可能对族群领域构成持续威胁。
低沉的、充满侵略性的次声波在几头高阶鳗兽之间传递。
很快，共识达成。
一只六阶的巨大鳗兽也从更深处的巢穴被惊动，缓缓现身。
六阶鳗兽感知到了水面之上存在一个庞大的能量源。
那不仅仅是威胁，也可能意味着前所未有的、高浓度的能量食物。
狩猎与清除的本能，加上对高能食物的渴望，压倒了惯常的谨慎。
随着六阶鳗兽一声无声却令海水震颤的律动，族群动员开始。
大量的三阶、四阶鳗兽从各处藏身地涌出。
在几头五阶的带领下，鳗兽们循着海水中由同族留下的血腥与灵能所标记的方向，如同被激怒的蜂群，朝着海面之上那巨大的阴影开始了有组织的、汹涌的冲击。
而则它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。
时间在它那模糊的意识中悄然掠过。
上方水域传来前所未有的恐怖波动。
那是强大同族的气息，还有几道陌生的、令它本能战栗的恐怖威压。
战斗，毁灭的波动不断传来。
它瑟瑟发抖，将自己埋得更深。
水下慢慢变得寂静。
恐怖的波动渐渐集中到远处。
它感觉到压迫感减轻了一些。
求生的本能再次抬头。
不能留在这里，这里太显眼。
要回到更深、更隐蔽的巢穴去。
移动很艰难。
每一次摆动残躯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。
它小心翼翼地钻出藏身的缝隙，贴着海床，朝着记忆中的方向，一点一点地挪动。
光出现了。
被一道熟悉的、炽热的、令它讨厌的光锁定了。
是之前那些新东西中的一个！
那个散发着讨厌炽热光芒的个体！
他离得很近了！
恐惧与最后的凶性同时爆发。
它想逃，但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。
它想嘶吼威胁，却只发出微弱的水流扰动。
它残存的骨刺竖起，巨口微微张开，露出断裂的利齿，发出无声的威慑。
那道炽热的光芒越来越近，速度不快，但稳定，带着一种它无法理解的冰冷意志。
在那一刹那，感知中只剩下那团不断放大、仿佛要取代整个天地的炽白。
最后，是无尽的黑暗与沉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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