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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 乱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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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楚给太史阑选了个新大营,位置不错,进可攻退可守,离几处大军营地都距离差不多,离总督府也不远。太史阑留下苏亚和史小翠在自己身边,由花寻欢统带新建的苍阑军、火虎、沈梅花、杨成、萧大强熊小佳等等,先在苍阑军训练,之后派往援海大营。援海大营在人员到齐之后,全部打散重新建制,重设军规,废除原先的军官推荐制和上级任命制,改为选拔制和淘汰制。将最擅长海战的水师军官打散充入各营,再以其余几军的优秀军官互相牵制,最后大力提拔一批有资质有实力,对海战有经验的士兵,充任中下层军官。

花寻欢得偿所愿做了援海大营的总教头,整天挥舞个鞭子,想出一套又一套变态的训练方法,援海大营里鬼哭狼嚎,有次吵得狠了,花寻欢把他们拉到苍阑军营地,给他们观摩下苍阑军的训练方式,回来后援海大营安静许多,看太史阑的眼神更加畏惧。

苍阑军的训练和援海军一开始就不同,援海军本地作战,海战为主。苍阑军却是要征战天下的,甚至太史阑一开始建军的目的,就是有针对性的。她的眼神,直接盯住了五越。

虽然五越现在很安分,毫无动静。但太史阑一直隐隐觉得,五越迟早要爆发出巨大的声音。她一路行来,也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。所以苍阑军的建制不同于任何军队,没有队、组、营之类的区分,只有一个一个的小组,按照功能搭配,按照特长优选,七至十人一个小组,五到七个小组一个队,十队一个营。每营之间、每队之间,每组之间,都是竞争对手,以现代红蓝对战模拟,逢旬日开打。连输三次的也没什么特别惩罚,下次对战时扮演西番或者五越敌人就行,扮演西番也罢了,扮演五越让人想死——五越土著不怎么穿衣服,遮住重点部位就行了,还喜欢在各种古怪部位刺青画花,太史阑这个坑爹的,表示做任何事都要认真,自然扮演敌人也得惟妙惟肖,刺青必须要有,裸奔势在必行,以至于输了的队伍经常哀鸿遍野,惨痛如丧考妣——那些用来刺青的颜料,是本地产的一种草药的汁水,用了倒也没什么太大副作用,就是痒,惊人的痒,痒足七天,痒得人欲仙欲死魂飞魄散而已。

要知道诸般感受,其实痒比痛更难熬,痛不过一刻功夫,痒却是无时无地。苍阑军的崽子们,但凡痒过一次的,再不肯痒第二次,下次再比,眼冒绿光,神情如狼,嚎叫得几里外都能听见。

苍阑军还有个特别之处,就是一开始没有任何军官,连个小队长都没有。小队长由队员先推举,然后在各次操练和对战之中考验,站得住的就继续提升,站不住的自己滚蛋,所有人一视同仁。二五营亲信进入苍阑军也一样,虽然他们全部都有了朝廷给予的军职,最低也有个佰长级别,但到了苍阑军,级别仍在,职位全无,都靠自己去争取。

不过二五营的学生自然和别人不同,很容易便被推举为队长,只有沈梅花性子粗疏,一开始去没能和同伴搞好关系,以至于那群二五营精英里,只有她没有被推举。沈梅花狠哭了阵鼻子,为此还不顾阻拦要去找太史阑,直接被史小翠给拦了,和她向来不对盘的史小翠,还阴阳怪气嘲笑了她一顿,气得沈梅花掉头就走,回去后大哭一场,抹干眼泪,重振旗鼓,第二次小组对抗时将对方队长打了个满地爬,由此顺利夺队长之位。

据说向来懒散,不爱和人结怨的沈梅花,当日青面獠牙,面目狰狞,抓了个鞋底子,对着对方队长使劲抽,“贱人!贱人!贱人!”

太史阑听说之后,瞧瞧一脸冷笑不屑的史小翠,唇角一扯。

两大营热火朝天,太史阑的日子倒悠闲得很,当初她下力气调教二五营,现在这批师承了她的训练方法的精锐,很自然便占据中下层军官之位,再将她的方法和风格推行下去。她只需要偶尔视察,并随时掌握训练进度和情况就行了。

一个成功的领导者,本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,以点带面,由表及里便好。

苍阑军相对秘密,训练营地是在城外山谷里,偶尔拉出来参加海战模拟。援海军的组织和训练却是袒露在世人眼光下,虽然外人不得进入军营重地,但每次援海军出现,一次比一次精炼的队伍,一次比一次严整的气息,也让人开始感觉到,整个静海军队,都不一样了。

而在此时,太史阑对于静海官场的管制,也到了高峰,静海从府尹开始,进行了一场大换血,在新任官员们还没到任的时候,太史阑总揽全局,大权全落在总督府之手。令出一门就会少了很多扯皮的事,她的命令推行得很快。六月二十八,首次出击的援海军,收服黄湾群岛,当场击杀岛主,属于海鲨的最后一处势力被彻底剿灭。盘踞静海数十年的海鲨团,竟然真的在短短半年之内,被太史阑剿杀干净。

这些变化,对于静海人来说是好事,对于某些人来说自然不是。比如东堂。

在东堂的计算里,从未认为太史阑能够在静海站稳脚跟,就算能站稳脚跟,也未必能夺去军权,就算能夺去军权,也不能那么快就组建大营付诸使用。然而太史阑行事总是那么雷霆霹雳,让人措手不及,东堂方眼看着太史阑竟然真在短短几个月中,顺利建军,稳定静海,甚至援海大营也以让人想象不到的迅速,开始出战,他们也有点慌乱了。

太史阑的目光一直也盯着对岸的东堂,她知道静海一静,东堂失去了搅混水占便宜的可能,就只有两个举措,要么就此收手,要么直接开战,而且,这日子应该不远了。现在她只希望,这战,不要开在她临产的时候。

她回来后不久,铜面龙王的府邸中人神秘失踪,能这么快走这么干净,说明东堂方的势力在静海,比她想象中的大。但此时也不可能翻天入海地去寻,倒不如好好练军,自己实力强,自可以以不变应万变。

她的肚子已经逐渐显怀,五个月之前的时候,还瞧着不大,五个月之后,眼看着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,比寻常孕妇肚子还要大一些,宽大衣袍遮已经遮不住,她渐渐也少出门,以免被人看出问题来。

丽京的信并没有越来越频繁,容楚是个细致的人,也不愿太过频繁的通信给人看出端倪。就算国公府当初送礼过来,也是分批到的,以免太过引人注目。但是每次他的信都很厚,从睡觉问到吃饭,连吃多少都会问个清楚。更奇的是,容夫人竟然也给她写过一次信,询问她的身体,并表示听说静海最近很安定,她不如向朝廷告假,回丽京生产,也好放心些。

回丽京生产是不可能的,安静的是静海城,不是敌人,两边战事其实一触即发,太史阑必须坐镇中枢。太史阑为此很快给容夫人回了信,措辞比和容楚写信客气尊重得多,表示现在局势虽好,但路途遥远,大夫说奔波不利,静海这边也已经做好准备,请夫人务必放心云云。

回了信,她搁下笔,忍不住心中一声长叹。

看样子,她临产时,容楚不能来了。

丽京的情况,容楚和她一样,报喜不报忧,只说很好。但太史阑这种封疆大吏,能接到朝廷邸报,自然会从朝中动向推测出目前的朝局。

内五卫改制果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,改制势在必行,人选却是难办。容楚当初使计打出的时间差,已经引起了太后和康王的警惕。两人回过味来之后,顿时觉得受骗,痛定思痛,对晋国公府也就盯得更紧。据说在短短三个月内,三公及其集团所属官员被暗杀三次,被阴了七八次,而国公府被刺客窥探八次,容楚本人遭遇暗杀两次。

次数虽然不多,但已经是个可怕的信号,因为容府护卫素来强大,正常情况下,刺客根本不能近容楚的身,暗杀的计划会在几里之外就夭折。这也是容楚身居高位,却看起来平安无事的原因。但如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近他的身。这次近身,那下次呢?会不会就会成功?

很明显,太后康王已经疯了,动用了旗下经营多年的力量,势必要做临门一搏。康王甚至发动旗下清客文人,摇笔呐喊,发文天下,暗指当今皇帝不孝不仁,年少纨绔,倒行逆施,重用佞臣。把太后临产当夜的事,含含糊糊露了一些,而那个佞臣,自然指的是太史阑和三公。

舆论的力量向来不可小觑,尤其宗政太后手中还有一份不知真假的先帝遗旨,一旦真的令陛下失德昏聩罪名在民众和朝臣中成立,获得一部分人支持,太后以顺应民意,重振朝纲为名,强硬颁布那遗旨,必然要给皇帝带来很大麻烦。而宗政惠此时也似乎得了高人指导,耐下性子,一方面攻击皇帝不孝,一方面表示自己身体好了,要求回宫。

回宫实在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要求,皇帝如果强硬拒绝,更加坐实“不孝”传闻,但让她回宫,等于开门揖盗引狼入室,又如何能行?

宗政惠把皇帝逼在了火上烤,此时容楚怎么能离开?他就算想离开太史阑也不同意——现在不是仅仅景泰蓝的性命,而是成千上万人的身家性命,一旦出了问题,死的不仅是景泰蓝,也是她,是容楚,是三公,是整个国公府,是肚子里的孩子。孰轻孰重,如何分不清?

何况太史阑此时若回京待产,才叫真正的送羊入虎口,容楚又得分出多少精力来保护她。不过太史阑也理解容夫人,容楚是她膝下长子,她肚子里这个才是容夫人正经的孙子,容夫人自然想亲眼看着孙子出生。

为了适当安慰那俩老的,别让他们给容楚添乱,太史阑也勉为其难多写几封信,多说些孩子的情况,安安那边的心。

八月中的时候,她接到消息,纪连城提升邰世涛为精兵营总统带,虽然还是参将职衔,但地位之重不可同日而语。她很为邰世涛欣喜。这小子的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。

容榕一直呆在静海,不肯回丽京,却也不肯住在总督府,跑去苍阑军那里,和二五营的女兵们挤在一起。她自回来后,很有些古怪,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粘着她,偶尔太史阑让她过来,她也不过是匆匆来去。

太史阑最近一次见她,发现她黑了也瘦了,精神倒还健朗,想必在海边风吹日晒,和女兵们一起操练,倒练出了健康的身体。以往的天真娇憨犹在,只是偶尔不经意间,眼眸深处,似有淡淡落寞。

太史阑有次去视察苍阑军的操练,在苍阑军大营里一块高地上,远远看见天纪军大营的旗杆,忽然明白了她一定要住在苍阑军大营里的原因。

世间情之一字,本就没有什么缘由可讲。

她身子日重,实在没有什么精力再去操心太多的事。五个月的时候,肚子开始显形,胎动越发频繁有力,她体重飞速增长,胖了十斤,开始有腰酸背痛的感觉;六个月的时候又胖几斤,时不时眼睛干涩,偶尔也会出现通便不畅情况,这事儿她不会和别人说,容楚送来的东西里却多了豆类,核桃等物,这边的伺候嬷嬷开始寻找羊奶,每日给她灌一碗。七个月的时候,体重继续增加,肚子几乎一天一个样,太史阑请教有经验的嬷嬷,嬷嬷说这时候由胎动是否频繁,可以看出孩子文静还是好动,由此推测可能是男是女。太史阑却发觉她家包子是个抽风型,有时候接连大动,手舞足蹈,有时候几天都不挪一下,难道是个人妖?

八个多月的时候,她着实算得上大腹便便,像人家足月的孕妇。夜间睡觉翻身颇有些困难,还得频频起夜,手脚浮肿严重,好在身边的嬷嬷们都很灵巧,给她做了特制的便鞋,她整天拖着在室内走来走去,增加运动量,以便顺产。

预产期大抵要在九月中旬,看似安定的静海,却不能抑制紧张的气氛开始渐渐蔓延。

“听说那头的,开始大规模集结军队了!”

“有说他们会绕过黄湾群岛,从黑水峪那边过来。”

“说是那边朝局有动荡,需要在南部有一场胜利。”

“城内有些人莫名其妙搬走了……”

……

总督府书房的灯火日夜通明,军报流水一般地来去,静海全地驻军,从援海大营开始,到上府军天纪军,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,战争来得如此之快,在海岸的那一边,黑色的战旗已经遮蔽了天地,漫长的海岸线沉默着,谁也不知道第一炮将在何处打响,谁都在等待,那第一声打响。

黑沉沉的霾云越过静海城,在城外村庄的窄路上下了一场雨。

闷热的天气让村中的孩子睡不着,有个野惯了的孩子,从床上悄悄爬起来,打开门,准备溜到海边,好好泡个澡,降降温。

他出门的时候,村子里寂静无声,雨后的天空沉沉的,星光不露。

那孩子走了几步,忽然脚步一停,他看见村外的土路上,好像忽然飘过一个人影。

之所以说好像,是因为那影子很奇怪,看起来是人形,步态却很诡异,步子很飘忽,一条腿却似乎有点拖着。说不清是飘逸还是拖沓的感觉结合在一起,让人看了只觉得难受。

那孩子直愣愣地盯着那黑影,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。

随即身后村子里,忽然响起一阵细弱的哭声,声音飘飘荡荡,那孩子这下真吓着了,只觉得心腔发紧,浑身僵硬,站在一道篱笆墙后动弹不得。

哭声仍在继续,那孩子听了一会,慢慢转过念头来——这好像是隔壁春花婶子家新生的弟弟的哭声。

他先前被黑影吓住,再忽然听见哭声,自然联想到了一起去,自己吓着了自己。

这么一想他浑身就松快了,看见黑影还在村子外,也不敢再去洗澡,正想往回走,隔壁婴孩的哭声忽然大了些。

村外土路上的黑影听见哭声,霍然回首。

一霎间一双眸子黑中带红,幽光如电。

那孩子又被吓住,眼看那黑影听见孩子哭声,便用那种古怪姿势掠了过来,昏暗的天色下,宽大的衣袍飞舞,一条腿却向后拖着。

不过那人行动很快,只是一闪,便掠进了春花婶子家的后窗,随即一声尖叫,哭声戛然而止。

又过了一刻,那浑身僵硬的孩子看见黑影钻了出来,手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,风掀起他的衣角,他的身体似乎很纤细,指间隐约有鲜红浓腻的液体滴下……

那孩子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,发疯般地跑回家,钻进被窝蒙住头,颤颤发了半天抖,渐渐也就睡着了,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,一切如常,他怔怔的,以为自己不过做了一个梦。噩梦。

然后他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嚎哭声,来自隔壁。

昨夜,春花婶子死了,她新生的孩子失踪了,地上有血,春花婶子的咽喉也有血,五个尖尖的小口开在咽喉上,看上去似乎是什么动物抓的,大家都说十里外山上的狼跑进村子了,也有些见多识广的老人说不是狼。

没人注意到那孩子脸色苍白地站在人群外,黑色的瞳仁里满满恐惧。

……

一道闪电劈下来,又是一个暴雨之夜,她踉跄行走在荒山野岭里,迎着瓢泼的大雨昂起头,雨水冲刷着她苍白单薄的下颌,她蓦然嚎叫一声,捧起手中一个僵硬腐臭的东西,胡乱啃了几口,抛开。那东西落在地上,重重的一声。

她斜眼盯着不远处的静海城,忽然慢慢地,掠了掠鬓发。

姿态娇媚。

……

太史阑此时在榻上,慢慢翻了个身。天气太闷热,让人难以入眠。她又不肯耗费人力,让人整夜给她打扇。

隐约似乎听见风雨声中,有呜呜的哭泣声,辨不分明。她有些烦躁,看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,将中庭涂染得一会苍白一会黑暗。

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朦胧睡去,没多久又惊醒,史小翠来回报,说是有个厨娘家里出了事,告假回家。

平时这些小事是不会报到她这里来的,太史阑问了问,说是那厨娘媳妇死亡,孙子失踪,家里正乱着。

这厨娘是本地人,在此签了活契帮工。总督府正在扩建,外头大厨房吃饭的人多。

因为涉及到失踪,这事儿便报到太史阑这里,太史阑让人传静海新任府尹来,交由他办理。

说到这厨娘便要说到正在扩建的总督府。战事在即,扩建工程却还没完,主要七八月是静海雨季,偏偏今年雨水又特别多,院子一天不建好,安全一天有隐患,属下们便来请示太史阑,是不是再增招一些工人,赶紧将工程先结束。

太史阑同意了,又吩咐各处门户加强守卫。

总督府要招工人,人群排起了长龙,这些事务也不用史小翠去亲自询问,交给负责此事的管家就行。史小翠晚间从内院出来时,看见工人已经招好,正在连夜干活,她站定看了一会儿,指着一个走路略有些瘸的小伙子问管事,“这腿脚都不灵便,怎么都招了来?”

“回史姑娘的话。”那管事恭敬地道,“这人原本我们是不要的,瞧他实在可怜。说是去年北地雪灾,逃荒逃出来的,全家都死绝了。因为这点残疾,一直找不到工,眼看快要饿死。我想着总督大人也曾说过,得便时要给人一条生路。总督大人开办的善堂里,也多招轻微残疾者用工,所以就做主留下了。您瞧着要是不好,小的让他走便是。”说着便要吩咐。

“不必了,”史小翠手头还有一堆事,不耐烦听下去,“我也只是问问而已。没生路的人自然要照顾,吃食上不许克扣。”

“是。”

……

静海风雨欲来,丽京暗流涌动。

太学生已经在宫门广场静坐几日,说要为皇太后祈福安康,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,让卫士无法驱逐,只能远远地看着,任人围观。

皇宫里景泰蓝正在发脾气。

“不要!不要!”他狠狠推下一盏琉璃灯台,琉璃灯碎裂声响刺耳,一地太监宫女们簌簌地跪着,埋头用簸箕迅速地将碎片收拢,簸箕里已经有一些玉片瓷片,证明不止一件器物遭受了荼毒。

景泰蓝小脸通红,眉毛竖着,满腔里都是欲待爆发的怒气,看什么都想立即捧起来——砸!

这日子太难过了!

麻麻说的对,做皇帝真的是天下最苦最苦的活计,他不要做了!

大太监孙公公垂着脸,轻手轻脚跟在团团乱转,四处寻找出气物的小皇帝身后,不住将一些可能会弄伤盛怒中的皇帝的物品悄悄藏起。

他老眼瞄一瞄皇帝涨红的脸,心中叹息了一声。

他是跟随皇帝上朝的御前侍应太监,刚才发生的事他当然知道,孙公公皱着眉,脸色也很难看。

那些臣子也太大胆了,当真是欺皇帝年幼。

今日上朝,一个愣头青御史,竟然当堂责问皇帝不孝,问皇帝为何将母后久置别宫?皇帝答说母后凤体违和,永庆宫清净适宜静养。那御史立即说太后近日已经痊愈,她前几日游山就是证明。又说太后自先帝驾崩,一力承担南齐朝政,抚育幼子尽心尽力,在京垂帘期间朝政井井有条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言下之意就是皇帝苛刻不孝。

景泰蓝当时身子就颤抖起来,小嘴唇哆嗦着,眼珠子汪起了水光,眼神里满是委屈,似有很多话想说。三公当时在底下瞧着,很担心他年纪小忍不住,说出什么来。还好他没说,只说太医认定,太后还未完全痊愈,不宜硬撑着出行,还是再将养些日子,他正是体谅太后垂帘辛苦,才不忍劳动太后云云。答得很是婉转又坚决,顺便还暗示了太后所谓的“痊愈”,不过是硬撑着作态而已。

当时只有孙公公看见,小皇帝手紧紧地掐着自己大腿,那力度,他担心一定给掐紫了。

大家都知道最近皇太后动作很多,她频频开放永庆宫,给附近贫苦百姓施粥,有时候天气晴好,她还会在宫中露台上站一站,让住在附近的百姓瞻仰一下她的风仪。偶尔她还会处宫散散步,并不让侍卫清道,遇见百姓也不让他们施大礼,有时还会亲切的摸摸孩子的头。

说到底,她只不过是在传递一个信号,一个“我好了,该接我回去”的信号。

百姓们近距离见着这位国母,难免激动受宠若惊。见她如此年轻美貌,又如此亲切慈和,更觉亲近,一时称颂之声不绝。很多人看见皇太后满面红光,精神十足,自然奇怪这“养病”之说从何而来?渐渐也便有些不好听的流言出来。

但不管怎样,平日里谏言到此也便结束了,皇帝的面子终究要顾。可是今日这个愣头青,不知道发了什么昏,竟然紧追着又说陛下这是托词,说民间传言,陛下和太后在太后生产当夜曾有纷争,以致景阳殿走水……

景泰蓝当时就蹦了起来,吓了群臣一跳。

宗政惠临产那夜发生的事,一直是景泰蓝的极大痛处。他当夜怀着一腔恨一腔委屈,冲动之下做出的事,事后根本不愿回想。这也不是他小小年纪应该回想的事,如今竟然有人当殿揭开,这叫他如何忍受?

景泰蓝蹭地一下站起来,袖子一拂,蹬蹬蹬跑走了。留下一堆眼神乱飞的臣子,和那个昂然跪坐,眼神得意的御史。回到自己宫里就开始大发脾气。

宫人们不敢解劝,也只得跟在他身后收拾。景泰蓝一路乱砸,抓到什么是什么,手指触及台上一个器具,二话不说就捧起,孙公公跟在后面叫,“哎陛下那是……”眼看景泰蓝气冲头脑不管不顾,孙公公心中哀叹一声——完了,等下陛下醒过神来,发现砸的是这个东西,一定要更生气的,大家倒霉罢了……

他眼一闭,等着那一声碎裂,殿内却忽然静了下来,他回头一瞧,就见皇帝高举着那东西,顿住了。

那是太史阑送的贝雕。

景泰蓝仰起脸,看看手中贝雕,眼神里的愤怒慢慢褪去,小心翼翼将贝雕放下来。

孙公公舒口气——静海总督对陛下终究还是重要的。他挪动步子想上前抚慰,却被那一动不动的小小背影给震住——沉默垂头的小皇帝,这一刻背影竟然是孤凉的。

景泰蓝怔怔瞧着那贝雕,瞧着底座上不太好看的“海静天阑,遥叩圣安”字样,身子颤了颤,大眼睛底已经蒙了一层泪水。

他忽然往贝雕上一扑,紧紧抱住了贝雕,孙公公“哎”地一声,生怕他被伤了,赶紧上前要护,走了一步又停住。

景泰蓝在哭。

他抱住贝雕,好似那东西就是朝思暮想的人的怀抱,搂得紧紧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。

“呜呜麻麻你不要我了。”

“呜呜你说走就走了,还要跑那么远。”

“呜呜你说要保护我的,我被欺负了你怎么不回来呀……”

“呜呜你不要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呜呜呜……”

孙公公鼻头酸酸的,挥手命令所有人都下去,宫女太监低头无声鱼贯而出,隐约殿外有请安声响,只是景泰蓝哭得声音大,殿内两个人没听见。

“呜呜你为什么不要我……”

“她也不要我了,我都没哭。”忽然一个声音接上来,居然还是笑吟吟的,“您哭什么?”

孙公公大喜抬头,“国公!您可来了!”

容楚靠着他的临时轮椅,停在门口,正对里头瞧着,笑道:“老孙,这不是陛下施云布雨,把我给召来了么?可怜我从西京街摇到这里,汗都奔出来了。”

“国公辛苦,老奴这就去给您端茶。”孙公公很有眼色地立即退下去。

容楚等他走开才进门,殿内最近为了方便他进入,拆掉了一半门槛,他溜溜地滑进来,笑道:“我瞧瞧咱们真龙天子,施云布雨是个什么样儿。”

景泰蓝有点不好意思,放开贝雕,屁股一扭,背对着他,倒是不哭了,就是小背心还在一抽一抽的,看出来在强忍。

容楚也不拉他,有点怜惜地看了看他的背影,嘴上笑道:“这贝雕谁送的?好丑,字好生难看,啊,上头这什么东西,黏黏的,陛下你下的雨吗?”

景泰蓝唰地转身,抱过贝雕,用袖子将贝雕上沾染的眼泪鼻涕抹掉,怒目瞪他,“你才丑,你字才难看,你才下雨,你全家都下雨!”

语气很凶,不过衬着那张哭得红通通的苹果脸,挂着细密泪珠的长睫毛,水汪汪的大眼睛,实在没什么杀伤力,只让人想把他拖进怀里蹂躏。

容楚也就拖了。

手一伸就把景泰蓝给抓了过来,按在怀中,景泰蓝身子扭来扭去,一副不情愿的样子,不过扭来扭去,也没扭出容楚怀抱范围就是了。

容楚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,也不看他,直接蒙在他脸上,揉了揉,替他把眼泪鼻涕整干净了,顺手将帕子扔在一旁的净盂里。

景泰蓝抗议,“你擦得我好痛!”

容楚哼一声,懒洋洋拍拍他,道:“陛下恕罪,微臣没伺候过人。”

景泰蓝也哼一声,玩着自己手指头,哼哼唧唧地道:“讨厌,讨厌,讨厌……”也不知道他在骂谁。

“是很讨厌。”容楚道,“明明这么受宠爱被关心,还要矫情哭闹说被抛弃了,不讨厌是什么?”

景泰蓝回头用大白眼狠狠翻他。

容楚视若无睹,指了指自己道:“被抛弃的人在这里,我还没哭呢,你哭什么。”

景泰蓝眼神里浮上懵懂之色,咬着指头道:“麻麻抛弃了你吗?”

“是啊。”容楚叹口气,“你忘了?年前她走的时候,特意去和你告别,可是你当时看见我在她身边吗?”

景泰蓝偏头想了想,摇了摇头。

“她和你告别,却对我不告而别。”容楚表情不太好看,“她给你送礼物,却把我扎了一屁股,她给你勤写信,却懒得给我几个字。你说,到底谁算被抛弃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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