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，落在赵远脸上。
他抬手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左眼的疤痕。
昨天那个年轻人的话，还有那些审视的、怀疑的视线，再次浮现。
这身行头，这张脸，确实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尤其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上凌城。
得换身像样点的衣服。
他看向床上盘膝而坐，已经结束晨练的林志天。
“走，阿天，出去转转，顺便买点东西。”
林志天睁开眼，平静地点点头。
两人离开了福满楼客栈，汇入渐渐喧闹起来的街道。
按照客栈小二的指点，他们朝着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走去。
不久，一座气势恢宏的木制大桥横跨在眼前。
桥面宽阔，足有两层，飞檐斗拱，雕梁画栋，古朴而精致。
大桥仿佛一条卧龙，连接着河流两岸的繁华。
桥上行人摩肩接踵，车水马龙。
两侧店铺林立，从精致的玉器铺到古朴的字画店，从飘香的食肆到神秘的法器阁，琳琅满目。
红木栏杆边，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招幌和灯笼，随风轻摇。
空气中混杂着水气、食物的香气、脂粉气，还有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。
桥下宽阔的河面上，舟船穿梭，橹声欸乃。
偶尔，一道流光从高空划过，是御器飞行的修士，引得桥上凡人一阵惊叹羡慕。
“好一座通天桥。”赵远不由赞叹。
一个推着小车的摊贩吸引了他们的注意。
车上插满了晶莹剔透的【糖葫芦】，红艳欲滴，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。
摊贩是个中年汉子，嗓门洪亮，一边走一边唱。
“冰糖葫芦，酸甜口哎~”
“红果裹糖衣，吃了不咳嗽哎~”
“一串入口烦恼丢，神仙日子乐悠悠哎~”
歌词简单直白，带着浓浓的市井烟火气。
赵远走上前。
“来两串。”
他付了钱，接过两串糖葫芦，递给林志天一串。
林志天接过，小巧的眉头微微动了动，似乎在研究这卖相精美的吃食。
他学着赵远的样子，咬了一小口。
嘎嘣脆。
糖衣破开，山楂的酸甜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。
一种新奇的味觉体验。
赵远看着他微亮的眼睛，笑了笑，自己也咬了一口。
两人一边吃着糖葫芦，一边继续在桥上闲逛。
赵远的目标是成衣铺。
他很快锁定了一家门面雅致的店铺——“云裳阁”。
店内的衣物看起来用料考究，款式大方。
“进去看看。”
两人走进店铺，一股淡淡的雅致熏香迎面而来。
店内布置得清爽干净，衣物分门别类挂好。
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迎了上来。
她穿着一身得体的青色长裙，发髻梳得一丝不苟，插着一支简单的玉簪，眉眼温和，笑容亲切。
“这位客官，想看点什么？”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笑容一样，让人舒服。
“给我，还有我……儿子，挑两身衣服。”赵远指了指自己，又指了指林志天。
他临时改了口。
“外甥”这个身份，昨天刚惹了麻烦，“儿子”似乎更能解释他带着一个孩子的合理性。
那女子闻言，视线在赵远脸上狰狞的疤痕上停顿了一瞬，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，落在林志天身上。
她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，一个粗布旧衣，一个虽然干净但略显单薄。
她的笑容依旧温和。
“好的，客官这边请。我们这有新到的春衫，料子轻薄透气，适合现在穿。”
赵远跟着她走到一排挂着的成衣前。
他眼光扫过，挑中了一件藏青色的棉麻长衫，款式简洁，做工看起来不错。
“这件，我试试。”
“好的，客官里面请。”女子引他到一旁的隔间。
片刻后，赵远从隔间里走了出来。
人靠衣装，这话果然不假。
合身的藏青长衫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，少了之前的落魄感。
深色衣料让脸上的疤痕不再那么突兀，反而增添了几分难言的经历。
配合他原本就俊朗的五官，竟有种独特的魅力。
那女店主眼睛一亮，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。
“哎呀！客官，您换上这身衣服，简直脱胎换骨！”
她绕着赵远走了半圈，啧啧称赞。
“这气度，这身形，若不是您脸上有这道疤，我都要以为是哪个修仙世家闭关多年，刚刚出关的贵公子了！”
这话听得赵远心里舒坦。
他扯了扯衣袖，感觉确实不错。
“好姐姐真是慧眼识珠。”赵远脸上露出笑容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近。“姐姐人美，店里的衣物也跟着添色不少。”
女店主被他一声“好姐姐”叫得脸颊微红，嗔怪地白了他一眼。
“公子可真会说话，再说下去，奴家都要当真了。”
她目光转向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林志天，打趣道：“您夫人要是……哦～您儿子的眼光也随您，一直盯着您看呢。”
林志天的脸颊似乎抽动了一下。
赵远顺势接话：“那是自然，好东西谁都喜欢看。就像这店里的锦绣华服，还有眼前这位蕙质兰心的好姐姐。”
他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调侃，眼神却清澈坦荡。
女店主被他逗得咯咯直笑，心里那点因疤痕产生的隔阂也烟消云散。
“就你会贫嘴！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，这件衣服给您算个熟客价。”
她走到柜台，又拿起一条同色的丝绸发带。
“这个送您了，配这身衣服正好。”
【丝绸发带】入手微凉，质感顺滑。
“多谢好姐姐。”赵远从善如流地收下。
付钱的时候，赵远状似无意地问道：“好姐姐，我们初来乍到，想打听一下，这上凌城里，有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……修仙家族？”
女店主正在包衣服的手顿了顿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。
她压低声音：“客官是外地来的修士？”
赵远含糊道：“略懂一些粗浅法门，不足挂齿。只是好奇。”
女店主点点头，声音更低了些。
“要说这上凌城最厉害的，当属‘三家一府’。”
“三家，是指陈家、刘家、王家。陈家擅长炼丹制符，传闻富可敌国；刘家以剑术闻名，族中高手如云；王家则精通阵法禁制，底蕴深厚。”
“一府，自然就是郡守府了。郡守大人本身就是金丹期的大修士，深不可测。”
“这四方势力，构成了上凌城修真界的基础。寻常修士，轻易不要招惹他们。”
陈家、刘家、王家，还有郡守府。
赵远默默记下。
“多谢姐姐指点。”
就在这时，赵远的视线不经意间一扫，定格在墙边挂着的一排小巧衣衫上。
其中一套，尤为惹眼。
竟与他身上这件藏青长衫是同款同料。
只是，这小号的明显精细了不止一个档次。
衣袍上，细密的银线勾勒出层层叠叠的祥云纹路，针脚细密，在灯火下泛着清冷的光。
其间还点缀着许多莹润的白色珠子，颗颗饱满，光泽柔和。
袖口与衣摆处，更是别出心裁地缝了好几根轻飘飘的缎带，随着空气的微动轻轻摇曳。
这华丽程度，比他自己身上这件素净的，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赵远盯着那衣衫，眼神微微闪动。
一个念头闪过赵远的脑海。
他脸上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容。
他指着那套小号的藏青长衫。
“这套，也要了。”
女店主一愣。
她大约是没想到，这位客人竟会挑中如此……活泼的款式给孩子。
但生意上门，哪有不接的道理。
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深了几分，
语气也更热络了些。
“客官好眼光！”
“这料子和您身上的是一样的，都是顶好的布料。”
“这小件的做工更精细，上面的珠子都是上好的东海珍珠，银线也是足量的。”
“呀，是要给小公子买一套一样的？父子装，真好。”
她手脚麻利地取下那套小衣服。
一直沉默旁观的林志天，在听到“父子装”三个字，又看到赵远拿起那套和他身上颜色一样但“活泼至极”的小号衣服时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。
然后，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。
最后，他猛地抬头，死死瞪着赵远，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赵远无视他杀人般的目光，乐呵呵地付了钱，将两套衣服都包好。
他拿起那套小的，在林志天面前晃了晃。
“喏，你的。”
林志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，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。
他后退一步，避开那件衣服，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似乎在努力控制情绪。
终于，他忍不住了，用尽全身力气喊道。
“我林志天！就算从这座桥上跳下去！摔死！淹死！也绝不穿这个！”
赵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。
嘿嘿，真好。
穿越过来，还是头一次见这小家伙说那么长的一段话。
他把小衣服叠好，塞进包袱里。
“嗯，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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