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轮子碾过宫道青砖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江知梨掀开车帘一角,外面天色灰白,晨雾未散。她收回手,袖中那道特许令贴着肌肤,还带着体温。
沈棠月坐在对面,手指轻轻摩挲裙边绣纹,没说话。她昨夜几乎没睡,可眼神清亮,不像从前那般容易慌乱。
“娘。”她忽然开口,“贵妃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江知梨点头。“她今日必会再动。”
“那我们……还要等?”
“不等。”江知梨声音低,“她要闹,我们就让所有人看清楚,她是如何撒泼栽赃的。”
马车停稳,宫门已近。守卫认得她们,只略一迟疑便放行。江知梨扶着沈棠月下车,两人并肩走向文华殿东侧偏廊——那里是今日御前议事的地点,皇帝召了六部官员议北境粮事,贵妃也按例可列席旁听。
殿外已有数人等候。贵妃站在最前,一身正红宫装,发髻高挽,金凤衔珠步摇晃动。她看见江知梨母女走近,嘴角微扬,却没说话。
江知梨也未行礼,只站定在侧,目光平视前方。
片刻后,太监高声宣召: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众人跪地迎驾。江知梨拉着沈棠月一同跪下,头低着,脊背挺直。
皇帝步入大殿,在主位落座。他扫了一眼人群,道:“起吧。”
众人起身。贵妃上前一步,声音带颤:“臣妾有冤情,恳请陛下做主。”
皇帝眉头微皱。“何事?”
“昨日搜出的九凤衔珠钗,确系臣妾之物。”她抬手抹泪,“虽成色被毁,但底款仍存。此钗乃先帝亲赐,象征贵妃尊位,如今竟出现在沈家小姐妆匣之中!若非她亲手窃取,又怎会藏匿至此?”
她说完,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,打开,里面是一支残损的凤钗,金丝断裂,翠羽脱落,但钗尾刻着一个极小的“贵”字。
殿内一片寂静。
几位大臣低头不语,谁也不愿卷入后宫纷争。沈棠月呼吸一滞,手指攥紧了衣角。
江知梨却笑了。
她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不高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贵妃娘娘说得真好听。可您忘了,真正的九凤衔珠钗,去年寿宴上已被赏给贤妃,至今仍在贤妃手中佩戴。您这支,是假的。”
贵妃脸色一变。“你胡说!这是我的东西!”
“是不是真的,查一查就知道。”江知梨看向皇帝,“陛下,只需派人去贤妃宫中取原钗比对,便可立辨真假。若臣妇所言有误,甘愿受罚。”
皇帝盯着贵妃,缓缓道:“来人,去贤妃宫中取凤钗。”
不过半炷香时间,太监捧着一支完整的凤钗回来,递至御前。两支钗并排而放,大小形制相似,唯独细节不同:贤妃那支金丝纯正,点翠色泽自然,钗尾“贵”字笔画圆润;而贵妃呈上的这支,金丝泛黄,翠羽边缘发黑,字迹生硬如刻刀新划。
皇帝将两支钗拿起细看,脸色越来越沉。
心声罗盘在此时响起。
【若棠月倒,三皇子必失势】
十个字,如针扎进脑海。
江知梨眼神一冷。原来如此。贵妃不是为了首饰,是为了断掉三皇子的助力。沈棠月留在宫中伴读,每月呈策,句句切中朝政要害,早已被有心人视为眼中钉。
她立刻开口:“陛下,这不只是偷不偷首饰的事。贵妃明知原钗已不在手中,却仍以假钗构陷臣妇之女,其心可诛。她要的不是公道,是要毁我女儿名节,让她无法再入宫伴读,进而断了三皇子身边可用之人。”
贵妃尖叫:“你血口喷人!我何时想害三皇子?”
“您不想?”江知梨冷笑,“那您为何偏偏选在三皇子即将参与朝议之际动手?为何指使宫女将假钗藏入夹层?为何事发后第一反应是逼我女儿自尽谢罪?您怕的不是丢钗,是怕她继续写策论,怕她继续被陛下重用!”
贵妃嘴唇发抖,还想辩解。
皇帝抬手,止住她的话。
“你说这支钗是你的。”他声音低沉,“可它明明是假的。你拿不出证据,却敢当众指控朝廷命官之女行窃,是何居心?”
贵妃扑通跪下。“陛下明鉴!臣妾绝无虚言!定是有人调包了臣妾的钗!一定是她们——”她指向江知梨,“她们早就串通好了!”
“串通?”江知梨反问,“我们怎么串通?是提前知道您要造假钗,还是算准了今日您会上殿哭诉?贵妃娘娘,您若真丢了东西,为何不先报内务府核查?为何直接跳过所有规矩,一口咬定是我女儿所为?”
她步步逼近。“因为您不需要真相,您只需要一个罪名。”
贵妃说不出话,只能伏地颤抖。
皇帝沉默良久,忽然问:“昭宁宫那日搜查,是谁动手?”
“是秋荷。”江知梨答,“贵妃贴身宫女,亲自打开妆匣,从夹层取出此钗,并当场指认为赃物。”
“传秋荷。”皇帝下令。
不多时,一名宫女被押入殿中,脸色惨白。她抬头看见贵妃,眼中闪过一丝惧意。
“是你搜的?”皇帝问。
宫女跪下,声音发抖:“是……是贵妃命奴婢去的。”
“她说什么?”
“她说……沈小姐与三皇子走得太近,留她在宫中,必坏大事。让我务必找出把柄,若找不到……就造一个。”
满殿哗然。
贵妃猛地抬头:“你胡说!我从未说过这话!”
宫女哭出声:“您说过!就在三日前夜里,您在佛堂烧了纸人,嘴里念着‘沈氏女不死,三皇子难抑’,还说只要她倒了,三皇子失势,您的女儿就能入主东宫!”
“住口!”贵妃扑过去,却被侍卫拦住。
皇帝霍然起身,怒视贵妃:“你竟敢诅咒皇子?还妄议储君之位?”
贵妃瘫坐在地,脸色灰败。
“臣妾……臣妾只是气不过……她一个外臣之女,凭什么日日陪在陛下左右……凭什么指点朝政……她母亲当年就该死在战场上,何必活着回来祸乱朝纲!”
她嘶喊出口,随即意识到失言,急忙捂嘴。
可已经晚了。
皇帝盯着她,眼神如冰。
“你可知,十年前北境战乱,是谁稳住了粮道,救了三万将士性命?是你口中‘该死’的江氏。你今日构陷其女,明日就想动摇朕的用人之基?”
他猛拍桌案。“来人!贵妃教唆作伪,诬陷大臣子女,诅咒皇子,图谋干政,即日起禁足昭宁宫,非召不得出。涉案宫女秋荷,打入冷宫为奴。其余牵连者,交由大理寺彻查!”
贵妃瘫倒在地,哭嚎不止。“陛下!臣妾是镇国公之女!您不能这样对我——”
“镇国公之女?”皇帝冷笑,“你也配提镇国公?他若知道你今日所为,怕是要亲自上本请罪!”
他不再看她,转而看向江知梨。
“你母女受委屈了。”
江知梨站着,没跪,也没谢恩。
“陛下给了公道,就够了。”
皇帝顿了顿,忽然道:“棠月,你起来。”
沈棠月应声上前。
“从今日起,你不必再避嫌。每日申时,照旧来文华殿抄录奏章。若有大臣阻拦,以抗旨论。”
“是。”沈棠月低头应下,声音平稳,没有一丝颤抖。
皇帝点头,挥袖退朝。
群臣默然退出,无人敢多言一句。宫人们低头疾行,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。
江知梨转身欲走。
“母亲。”沈棠月轻声叫住她。
她回头。
沈棠月看着她,眼神坚定。“我不怕她了。”
江知梨没说话,只是伸手,替她理了理鬓角碎发。
远处,贵妃被两名宫女架着拖走,还在哭喊。她的步摇掉了,发髻散乱,一只鞋也踢飞了,露出沾灰的绣袜。
江知梨收回视线。
她站了一会儿,然后迈步向前。
沈棠月跟上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,脚步声清脆。阳光斜照进来,落在她们肩头。
江知梨抬起手,摸了摸袖中的特许令。
它还在。
她垂眸,嘴角浮起一丝冷笑。
这时,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一名太监跑得气喘吁吁,手里捧着一封密信,脸色发白。
他看见江知梨,停下脚步,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上前来。
“江夫人,刚收到的消息……侯府那边……出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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