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檀儿双脚一软，直接顺着身侧的椅子坐了下去。
“皇兄，我怎么会因为你没有喝下有毒的汤而失望呢？皇兄把我想成什么了？”
她故作镇定地反驳着皇帝的话，但慌乱的表情却还是出卖了她。
“朕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，朕至今没有子嗣，按照祖先的寿命来看，朕也没有几年的时间了。
“太子之位空虚，除了你儿子方珣，还真是没什么合适的人能够继位。”
楚檀儿磕磕绊绊地否认道：
“皇兄怎么能这么说呢？吕太医不是说你的心疾很久没有发作了，肯定可以好起来的。”
皇帝讥笑一声，抬眼看着眼神闪躲的楚檀儿：“也是，无论你现在怎么说都行，唯一知道你的算计的兰慧儿已经死了，没有人能够指认你下毒谋害朕的事了。”
“皇兄……一定要用这么恶毒的心思来猜测我吗？”
“楚檀儿。”皇帝又一次叫出她的大名，“这是不是在对你恶意猜测你心里清楚。
“其实朕可以理解你想要扶持方珣上位的心思，如果朕没有孩子，方珣当不当帝王，朕根本不在乎。”
皇帝站起身，走到楚檀儿面前，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，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：
“但是宸妃如今怀有身孕，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想法。”
楚檀儿从皇兄嘴里听到宸妃两个字，怒火又重新战胜了恐惧。
“是不是我理解错了？皇兄的意思是，我对你不利你都可以不计较，但是我对宸妃不利就不行？”
“是，如果你敢对她使用阴谋诡计，朕会用同样的方式还到方珣身上。”皇帝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了她的话。
楚檀儿咬紧牙关，恨意依旧从牙缝中流露出来：“皇兄为了这个女人，连母后的话也敢违背，甚至也不顾及你我兄妹之情，宸妃真是了不起。”
她撑着椅子的扶手，慢慢站起来，“我早该知道的，在你给她封妃赐号为‘宸妃’的时候，我就该知道的，对你来说，她果然与众不同。”
皇帝神情冷淡地看着她，“多说无用，朕再奉劝你一句，你已经是长公主了，夫家又经商百年，够你一生享用荣华富贵，就此收手，余生尚可安然度日。”
他的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，但也不难听出他话中威胁的含义。
楚檀儿瑟缩了一下肩膀，默默后退了好几步，让她能离皇帝远一些。
她故作无畏地扬起下巴，努力做出原本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，说道：
“皇兄，你的告诫我收到了。
“谋害君王一事，我不会承认的，你没有证据，也动不了我，所以这个长公主的位置我还是能坐得安稳的。
“不过皇兄日后就得多费点心思了，宸妃有孕，对于云晟来说一桩好事，但对于后宫来说，就不一定算得上是好事了。
“以往后宫妃嫔不想争斗，无非是认为争斗之后并无用处，因为你对每个人都一样。
“可现在不同了，你对宸妃的偏心与偏爱，后宫妃嫔都看在眼里。
“世上之人，不患寡而患不均，皇兄这么喜欢宸妃，可得好好保护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。我不对她下手，恐怕后宫之人，也有不少不安分的心思。”
皇帝沉默，袖口中的拳头暗暗握紧。
楚檀儿说完这些，也不再自讨没趣，心虚地收回目光，转身就走。
她身上的珠翠随着她的脚步叮铃作响，听得人心中烦闷。
皇帝见她离开，直接去了偏殿。
顾江漓还在那里等他。
————
小安子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，恨不得把头低进地里。
他这副模样，让顾江漓也生出了一些怜惜之心。
他年纪太小，这宫中的事情看得还不够透彻，性子单纯，很轻易交付真心。
正好皇帝又是个不在乎这些规矩的人，再加上顾江漓性格随和，小安子在顾江漓面前也就无所顾忌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。
顾江漓虽然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，但免不了长公主这样的人听到了会大发脾气。
顾江漓天生对心思纯善的人有好感，对小安子自然也是这样。
“小安子，别害怕了，陛下不会责罚你的，只要日后你说话小心些，别让长公主抓到把柄就行了。”
小安子一听到“长公主”这三个字就一抖，连忙说道，“奴才以后不敢再乱说话了，今日多谢宸妃娘娘解围，否则奴才恐怕还得再受些板子呢。”
顾江漓安慰道：“我也没做什么，长公主今日本就是冲着我来的，你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。”
“不不不，宸妃娘娘今日之恩，奴才定不敢忘。”
顾江漓看他这样，也就不再劝了。
他这么执着的样子，倒是与荷花有几分相似呢。
顾江漓正这么想着，皇帝就皱着眉毛来到她眼前。
与长公主交流一番以后，皇帝的表情怎么更加难看了。
“陛下与长公主谈的不高兴？”
皇帝先是摇头，接着又大手一挥，把周围的宫人都遣退。
“朕已知晓她的所为，想要让她从此收手，可惜，她好像听不进去。”
楚檀儿最后那些话看似是在提醒他小心后宫妃嫔，实则是在告诉他，她能利用兰慧儿，以后就能利用后宫的其他妃子。
她身为长公主，要利用后宫的妃子简直轻而易举。
顾江漓听皇帝这么说，轻飘飘地叹了一口气。
长公主野心之大，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了。
“陛下往好处想，长公主现在不掩饰这些了，也算是一件好事，她既已经有了这份心，那就加紧防备便是。”
皇帝却突然沉默了。
他那充满愁思的双眼让顾江漓嗅到了情况的复杂。
“陛下还有其他忧虑的吗？”
皇帝握着她的手，似是经过一番思考才下定决心说道：
“前朝之事，朕本不该对你多说，但……与你说说也无妨。”
顾江漓有些惊讶，她没想到是有关前朝的事情。
后宫妃嫔不参与朝政，这是数百年来的都必须遵守的规矩。
皇帝此刻竟要与她说起前朝之事，可见是对她相当信任了。
看着皇帝忧心忡忡的样子，她心头一酸，伸出手去抚平皇帝紧皱的眉毛，道：“陛下请讲，臣妾不一定能为陛下分忧，但分担一下陛下的哀愁还是能做到的。”
皇帝露出了很少见的温柔的笑容，接着说道：
“事实上，你怀孕之前的几天，前朝不断有人上书，要朕立楚檀儿的儿子方珣为太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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