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和宫。
皇帝与顾江漓两人面前都摆着汤药。
一碗安胎的，两碗治病的。
顾江漓把安胎药一口闷，皇帝也毫不犹豫地喝下属于他的药。
看着皇帝利落地喝药，顾江漓心中欣慰不少。
他现在的确是有些想要好好活着的样子了。
“小安子说，陛下已经去过慈安宫了？”
她还是问起了这件事。
小安子是皇帝留在景和宫照顾她的，刘丰与小安子经常交流，许多消息，都是小安子说给她听的。
皇帝没否认，“去了，也把楚檀儿想当太后的心告诉给母后了。”
“太后娘娘怎么说？她会站在陛下这边吗？”
皇帝有些恍惚，答了一句：“不知道，但她一直就偏爱檀儿，也许在她眼里，朕的命也没那么重要，或许她会选择檀儿也不一定。”
顾江漓听出他话中的失落。
虽然以前她也看不出来皇帝对太后有多么亲近，但在这种时候，如果真的没有被自己的母亲选择，恐怕还是会伤心的。
这时候，刘丰的身影出现在门外，他犹豫几次，显然是有话要说。
顾江漓看见他，当即就叫他进来。
“刘公公，有什么事就直说吧。”
刘丰踌躇地迈开步子，来到顾江漓和皇帝跟前。
“陛下，皇贵妃，太后娘娘……半个时辰前，悄悄出宫了。”
顾江漓一怔，立刻扭头看着皇帝。
皇帝闭上眼，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，自嘲一笑，“朕知道了，出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刘丰忧心忡忡地退出去。
顾江漓看着皇帝的神色，不难猜出他痛苦的缘由。
太后多年不曾踏出宫门，这时候出宫，只能是去找楚檀儿。
可她偏偏又是在从皇帝口中知道了楚檀儿的打算之后才出去的。
这样一来，太后的选择是什么，就显而易见了。
她选择了楚檀儿，立场坚定，行为果决，没有半点拖泥带水。
她从儿子和女儿之间做出了抉择。
顾江漓用双手搂住皇帝的肩，在他耳旁轻声说着：
“陛下，他们已经做好了自己的选择，我们也做好我们的选择就行了。
“没关系的，臣妾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皇帝慢慢抬起双手，回抱住她。
他没说话，再度睁开双眼，眸色变得更加坚定了些。
————
宫外。
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马府门外。
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，一个妇人身披白色的斗篷在搀扶下走下马车，被恭恭敬敬的迎进屋中。
楚檀儿坐在屋中主位，见着来人，又惊又喜。
“母后，您怎么……”
可没等她的话说完，妇人直接高抬手，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。
“啪”的一声，楚檀儿始料未及，硬生生迎上这一巴掌，脚一崴，跌坐在地上。
“母后，您打我？”
太后取下披风，略微一抬手，周围的人都惶恐地退出去。
“檀儿，你让母后很失望，母后怎么没想到，怎么会是你教唆兰昭仪在汤中下药的？”
楚檀儿面色一顿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。
看着母后愤恨的表情，她也知道，自己狡辩无用，所以也不做隐瞒。
“母后专程来这，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。”
“所以当真是你？”
“是，兰昭仪是个傻子，说什么信什么，她愿意为我所用，我又何必将一柄送上门来的刀刃拒之门外？”
“你原本是要让你皇兄喝下的那碗药？”
楚檀儿眼神闪躲，却依旧没有否认，“是。女儿并非是要害母后，只是因为兰昭仪又傻又没用，竟会把羹汤弄混淆了。”
“你要害你皇兄？如果是他喝了，他会死的！”
楚檀儿听到这里，突然大喊，“是啊！那又怎么样？皇兄本来也要死了！早一点又有何妨！
“我只恨我没能再早一些实行这个计划！否则怎么可能让顾江漓那个贱女人怀上皇兄的孩子！”
太后的手又一次高高举起，还没等她的巴掌落下，楚檀儿已经把脸抬起，准备迎接那未落下的巴掌。
可她的举动，却让太后的手硬生生僵在空中。
“母后怎么不打了？您明明也没有多喜欢皇兄，又何必在女儿面前装出这副慈母模样？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太后怒目圆睁，眼睛里就快冒出火来。
“我说错了吗？从小到大，您什么时候把皇兄当成过您的儿子，他也不过是让您坐上太后之位的工具罢了。”楚檀儿眼神疯狂，狰狞万分。
“母后当年为了让皇兄登上帝位，暗中做了多少事？杀了多少人？难道女儿会不知道吗？
“怎么，您当年做得，我为什么做不得！？”
楚檀儿发出一阵嘶吼，眼眶泛红，犹如入了魔的恶鬼。
太后高举的手不断颤抖，最终却无力地垂在自己的身侧。
“檀儿，你想让珣儿当皇帝？”
“是！您当年费尽心思让皇兄坐上皇位，我也一样可以。”
“你以为我让你皇兄当皇帝是为了哀家自己？”太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，声音也变得沙哑。
“难道不是？”楚檀儿反问，“皇兄从来就不想当皇帝，他不是满心满眼的就盼着大皇兄登上皇位吗？如若不是您插手，现在高位之上，根本不可能是皇兄。”
太后平复了自己的呼吸，冰冷地开口：“看来你也记得，你皇兄并不受宠，与他一样的是，你，我，在先皇那里，都不受宠。
“是，哀家的确是为了当上太后，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，但是依然也是为了你！
“你想没想过，如果最终真的是大皇子坐上皇位，你这个不受宠的公主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潇洒快活！
“你以为你还能得一个长公主的封号？你以为你还能随意挑选夫婿？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，跟哀家说你想当太后吗！
“那个时候，你的人生就会如同一片最破败的残叶，皇帝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，皇帝让你死在哪你就得死在哪。
“没有哀家筹谋让你皇兄登上皇位，现在的你，已经成为某个不知名大臣的家中贤妻了。”
楚檀儿愣了。
她从未想过这个方面。
但她从母后的神情中能看出母后并未说谎。
一时间，她脸上的狰狞之色都渐渐消失。
“母后……”楚檀儿败下阵来，怯生生地拉着太后的袖口，“女儿只是因为子尧的事情太过心烦才冲您发脾气的，刚才那些，都不是女儿的真心话。”
太后见她有所收敛，也放软了语气，“这些事，哀家本不愿告诉你，你能无忧无虑地当你的长公主，享荣华富贵就足够了。”
“不够不够。”楚檀儿急忙说道，“若是以前，我一定听母后的话，但是现在不行了。皇兄不会放过子尧，子尧肯定难逃一死，他要是死了，我和珣儿两母子孤苦无依，不可能安稳度日的。”
太后沉默地看着她。
楚檀儿紧跟了一句：“母后，帮帮女儿吧，只要珣儿当了皇帝，我就是太后，您还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。”
太后哀叹一声：“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这？”
楚檀儿面露疑惑，“为什么。”
太后直言：“当然是为了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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