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琼枝虚情假意地笑了两声，应道，“你让你女儿过来我这里学习的好处可不止多收聘礼这一点呢。
兴许这十里八乡有人是背井离乡去外面谋生挂念家里的，会往家里递封信过来。
不过普通人家一般都没什么人识字，那可就免不了专门去找一些认识字的人来读信。
要是你女儿认识，那没准会找上你们家来呢。
这求人帮忙求人做事，给人家一点好处，那是必不可少的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女人，听到这番话，内心终于放松了之前不让李小莲读书的想法。
她故作矜持地说道，“这你倒是说的不错，确实是有人专门去找人过来读信的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你不如就让你的女儿来我这里学习，到时候来找的人可不就是你了，没准还能多少收点好处。”
说着，林琼枝轻轻将李小莲拉到了自己这边。
看她这样的行为，女人也没多说什么，就摆出了一副眄视指使的模样说道，“那行吧，看在这个份上，我就让死丫头在这里学一段时间。
要是过一段时间她还是什么都不会的话，那就别学了。”
“这个事你也不能太心急，毕竟这么大才开始学，可能会有些吃力。
大家都是这样子的，还希望你耐心等待两个月。”
女人双手抱胸，摆起了谱，“这么久？你这里上一次课要多久啊？”
“不是很久的，两天上一次，一次一个时辰都不到，纵使家里有再多活，这点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？
每次上课的时间就跟现在的时间差不多，但还要再早上一些。”
“行吧。”女人目光瞥向了别处，不带正眼地看林琼枝。
“那么，就请夫人先回去吧，让小莲先在这里学习，现在的时间还没有下课，还能学习一点点。”
说罢，林琼枝手掌摊开往门口指了指，示意女人出去。
女人朝林琼枝撇了撇嘴，又看向李小莲警告道，“死丫头，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学。
要是两个月后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，你以后都别来了，我还要打断你一条腿。知不知道？”
“知道了……”李小莲连连点头。
说完，女人便扬长而去。
等她完全离开了众人的视线，李小莲向林琼枝跪了下来。
“林老师，谢谢您，真是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“这是做什么？快点起来。”林琼枝赶紧伸手将她扶起。
而后，她将李小莲带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坐着，并吩咐侍卫两人离远了一些。
这仗势让李小莲有些害怕，她不安地垂下了脑袋，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。
林琼枝伸出双手，微笑着将李小莲的头轻轻抬起。
“小莲，看着我的眼睛，你不用这么害怕。我现在把你留下来呢，不是想骂你，而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。
刚刚我跟你娘说，你在这里认字，以后能拿多一点聘礼，在别人面前也有面子，对不对？”
“嗯。”李小莲点了点头。
“我想跟你说，我们姑娘认识字不是为了别人，是为了自己。
跟多不多拿聘礼，别人会不会因为这个来恭维你没有关系。
现在世道上，好多人都是因为不认识字给人家骗。尤其是姑娘，一般都是被人家签了卖身契卖到花楼里面。
所以说，认不认识字跟别人真的没有多大关系的，只是为了你以后能多一份保障。
刚刚我跟你娘这么说，那也是没办法，不然她就不会让你留在这里学习了，你能明白吗？”
“我明白的，林老师，我很感激您。”
李小莲点了点头，情绪有些激动地看着林琼枝。
“你明白就好。”
林琼枝欣慰地点点头，又道，“小莲，突然能来学堂认字，对于大多数姑娘来说，可能是一个特别奇妙的事情。
但或许在经历了这么一个奇妙的事情以后，你们的生活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大的改变，也不会一定就能变好。
也许你们认识字以后，还会按照原来的轨迹那样，在家里有干不完的活。
等到了一定岁数就嫁人，嫁了人就相夫教子，很平淡，很枯燥无味。
或者说，生活一地鸡毛，每天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吵个不停。”
说到这里，李小莲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不过她没有哭出声，就看着自己脚上破破的鞋吞声饮泣，看着令人十分心酸。
林琼枝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，又把手帕塞到了她手里。
接着说道，“听着是不是好可怕？我跟你说哦，我办这个女子学堂最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说，能让姑娘们逆天改命。
我只是希望，等到她们老了，回忆起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，不只有痛苦的劳累还有生活的琐碎。
我想她们能留下一份属于为自己而活的记忆，一段美好的，不用干活，不用看人家眼色的记忆。”
“我知道……林老师……”
李小莲嘶哑着嗓子应道。
“林老师，哪怕我最后的生活还是很糟糕，我也认了……
但是现在，我想无论再怎么糟糕……应该也不算太差，因为我遇到了您，我能在女子学堂念书……”
“好孩子。”
林琼枝摸了摸李小莲的脑袋，然后将她轻轻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“呜呜呜……”李小莲放声哭了出来。
担心自己的手脏，她不敢去抱林琼枝，双手只得悬在一边虚搂着她。
过了一会，林琼枝将李小莲扶正，认真跟她说道，“好了，我们回另外一个教室去吧，看看有没有下课了，没下课再继续学。”
“嗯。”李小莲点了点头。
等她们走后，川柏川星两个人小声讨论了起来。
川星抹了抹自己的眼，道，“川柏，林姑娘说的话也太感动了，我都想哭了。”
“我也是，突然感觉女子好不容易啊，回去我要好好跟我娘说说话。”川柏垂着脑袋说道。
“我也要，我还要骂我爹一顿。”川星跟着说道。
林琼枝和李小莲回到上课的那间教室时，众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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