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远处是一个只露出地面一小半的地窝，如果南雨不是修士的话，定是难以发现这居然是人的住所。
和了碎草的黄泥土已和地面融为了一体，只有一扇土块遮掩了的窗子昭示着这是人为的建筑。
南雨走近了才疑惑地发觉到这露出来的泥土墙有种微弱的异样，那其中竟然有自己“元气饮料”的气息！
尽管非常淡薄，甚至可以说近乎于无，但南雨还是感受到了。
她十分意外，对楚风传了音后，站在低矮的地窝窗前轻声开口问道：“有人在吗？”
南雨知道里面有两个人，一大一小，她想向他们询问一些事情。
在呼啸的风声中，屋内传来微弱的动静，南雨和楚风静静等待着。
直到地底传来一句细不可闻的问话：“是谁？”，南雨才和楚风牵着手闪身出现在了地窝里。
屋内漆黑一片，空间逼仄压抑，摆设更是简陋至极，只有土桌土凳，墙角放着一些器具，还有半缸水。
半人高的土块上铺了干草与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厚布，上面躺了一个枯瘦的老人，这显然就是床了。
一个同样干瘦细弱的小女孩站在床前惊恐地望着南雨的方向，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凸出来的眼睛显得格外大。
虽然她的外表看着只有七八岁，可感应到的骨龄却已是十一二岁了。
南雨心中轻叹，手中术法一点，屋内瞬间亮了起来，那女孩的双眼瞪得更大了，眼中没了惊恐，而是不可置信。
她没顾得上理会突然出现在房子里的两个陌生人，而是激动地转身对床上的老人喊道：“爷！爷！仙人来救我们了！！”
可她喊了好几遍，老人也依然没有睁眼。
南雨知晓老人还未咽气，但她也无法救回了，因为黑斑早已爬满了老人的全身。
而那喜极而泣的女孩，身上也蔓延了不少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南雨问，她不是神仙，救不了他们，但她至少可以记住他们的名字。
女孩暂且停止了唤醒爷爷的举动，而是回过身来怯懦地看向眼前的仙人，“爷爷叫我小芽。”
小芽，小芽，你就是一颗种在地里的种子，早晚有一天会破土而出，在太阳下发芽的。
这是从小爷爷最爱跟她说的一句话。
南雨瞬间就明白了这名字的意义，她沉默了下来，楚风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指，替南雨继续问：“这屋子是谁建的，怎么会有灵气？”
“灵气？”小芽没有听懂，但她很快就联想到了爷爷曾经跟她说过的以前的世界。
那时候，灵气就和空气一样，人人都可享有，而不像现在，只有在仙人的堡垒中才能见到。
“爷爷说很多村子的屋子，都是杏花寺的仙人建造的，他们会使用混了灵药的泥土，可以用来驱魔！”
南雨眼神震动，她当初留在杏花寺的那百万瓶能减缓和抵抗负气侵蚀的“元气饮料”，竟然被用来建造凡人的庇护所了！
这确实是有作用的，否则床上的那老人绝不会坚持如此之久，若不是一直在这屋子里，怕是没几天就会人死灯灭了。
只是，她当时之所以留下如此之多的“元气饮料”，只是想让佛修能尽量多的保有战力。
毕竟，除却一些屈指可数的老祖与大能以外，也只有佛修能与异变的魔物堪堪一战了。
不知他们现在都如何了。
南雨心情沉重，但很快又整理好，顺着女孩刚才的话问道：“你说的仙人堡垒都在哪里？”
小芽有些迷茫地摇摇头，这些只是出现在大人嘴中的事情，她了解的并不多。
随着阿叔、阿伯、婶子、大娘们的相继离去，随着爷爷的病倒，她再也听不到后续的故事了。
女孩又怕仙人不满意自己的回答，赶紧怯怯地补救。
“爷爷说过，仙人都住在仙境里，凡人是寻不到的，他们也不欢迎凡人，只有杏花寺愿意接受健康的凡人。”
说完又低下了头，“爷爷之前就想带我去找杏花寺，可后来他病了……”
看来只有佛修还保有一些对凡人的怜悯之心了，南雨想起了那个白须住持，他老人家应该还好吧。
如果要了解现在世界的变化，也只能先从杏花寺下手了，可眼下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——
寻找师父的踪迹。
“小芽……你在、在跟谁……说话呢？”
床上传来模糊嘶哑的声音，南雨分辨了半瞬才明白老人在说什么。
“爷！你终于醒了！你终于醒了！仙人来救我们了！太好了呜呜……”女孩转身爬到枯瘦老人身边，激动地说着说着就哭了。
“仙人……？”老人似乎已目不能视，他转头望向床外，目光没有聚焦。
但老人毕竟还是经历过繁荣的仙凡混居时代，曾经也是富贵人家出身，因此并不怯场。
又或许是知道自己生命走到了尽头，此时并没有女孩的激动与喜极而泣，只是不卑不亢地喘着问道：“仙长大人来此陋室所求为何？”
“老人家，您知道仙人的堡垒都在哪里吗？”南雨开了口。
老人枯槁的面庞上皱纹微动，双眼也浮现出了向往之色，仿佛回忆起了曾经的年代。
“五十几年前，听说仙门在争相抢夺灵脉，为此还发生过许多的灭门之灾，想必他们的堡垒和灵脉有关。”
南雨有些疑惑地看看楚风，灵脉？难道他们将堡垒都建立在灵脉上？
可是不管任何宗门，开山建宗之时，都会选择建在能力范围之内的最好灵脉上。
尤其是那些顶级的大仙宗，不光灵脉众多，而且每一条都是天品，只是宇级、宙级、洪级、荒级的不同而已。
那为何还要抢夺之前都看不上的灵脉呢？
南雨这时竟然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和莫妄说话了，最起码关系搞好了还能打探出不少消息。
她不得不感叹，不管在什么世界，人际资源永远重要啊！
“仙人，您能独自行走在外界，老头子知道您肯定是有本事的，也许您可以去杏花寺看看，他们为了收留凡人，一直都没有转移。”
“只是……斗胆求您带上我的这个小孙女吧，我死了以后，整个村子就只有她一人独活了，定是、定是长久不了的。”
老人为了孙女的生机苦苦哀求着。
“小芽很乖，也很听话，她还没有染病，如果不嫌弃的话，仙人路上怎么使唤都行，只求您捎她去杏花寺，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吧……”
“您大慈大悲，天道会眷顾您的！”
“……”
南雨没有第一时间答应，只轻轻呼了口气，因为她知道，小芽也早已“病”入膏肓了，确实如老人所说，长久不了的。
“……这样啊……”
老人明白了沉默的意义，凹陷的眼中染上了水光，这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显得最为生机的一刻。
“我走后，求您给她一个痛快吧！”老人的喉咙仿佛堵了一团棉花，模糊的声音含着哽咽。
“爷爷！我不要自己去，你和我一起走！”女孩听到爷爷想让自己和仙人一起离开，急了起来。
“杏花寺的人肯定可以治好你！他们那么厉害！肯定可以让你好起来！”
老人双眼含泪，空洞的目光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，用了最后的力气点点头。
“好，爷爷不让你一个人走，爷爷和你阿爹阿娘一起等你。”
枯槁凹陷的眼眶就如一个黑洞，吞没了生命的光泽，直到最后一抹光消逝之前，老人发出了人生中的最后呐喊。
“求您了仙人！给她一个痛快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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