瑾娘挨打了一辈子，一般都是关上门来打，她也不敢还手，这次拼了逃出来，还往村口的方向跑，想来还是存了一丝求生的欲望的。
林芊赶紧一撩帘子跳下马车，还往天上发了个信号弹。
这信号弹是用烟花改良过的，在天空一闪而逝，只有自己人能看懂意思。
然后她疾步走近了些，就看到满眼通红的二虎，好像喝了点酒，身子摇摇晃晃的，本来就颧骨高耸的脸上，此时满是凶横。
“林二虎，光天化日之下，你这是做何？快放开她！”林芊气愤地指着林二虎。
“我打我媳妇关你什么事！滚开，别挡道！”
说完，他拽着地上的人就往自家方向拖着，地上淌了一滩血，渗进了泥里，看得瘆得慌。
此时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村民，地里干活的纷纷扔下了锄头，有的为了看得清楚些，直接挂在自家墙头上看。
瑾娘是头一次当着全村人的面被打，几乎不敢抬起头，只是把脸埋在泥地上，过分瘦弱的身子骨抖个不停。
“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，要不是你偷跑出去胡咧咧，咱家就不会这样！都是你害的！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！”
说话间，他又猛的抬起脚狠狠踢在了瑾娘的肚子上。
瑾娘一口鲜血吐出来，嘴巴翕动了两下，便不再挣扎了，只想早点结束这悲苦的一生。
别人听的一脸懵，但林芊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，这是发现了瑾娘向自己报信的事，逮着了机会践踏折辱，以平自己的愤怒呢。
先前林大虎欠的那二百两赌债的事，林芊在王婶那听了一耳朵。
说的赌坊的人先是搬空了林老大的家，后来又来打砸了几次，周氏捏着鼻子掏出了埋在树底下的棺材本，还了一部分，后来一家又到处哭爹爹求奶奶的，才凑了些银钱奉上，赌坊的人见这一家再也扣不出一个子了，想到也不能把人给逼死，这事才算平息了。
林芊捏着拳头怒道：“林二虎，打人是犯法的，你不怕被抓去县衙？”
“犯法？”二虎冷笑一声，又看向围观的村民，毫不在意道：“不过是个贱籍奴婢，我就是打死他，也没人管。”
“何况，她本来就是官府指配给我的，我既然娶回来了，那就是我林二虎的东西，自家婆娘，我想打就打，你能拿我怎样？”
他说着，神情愈发嚣张起来，仿佛在炫耀作为男人的特权一样。
瑾娘咬紧了牙关，眼泪都快哭干了。
林芊握紧了十指，气得太阳穴突突的，她冷声道：“你这种品行恶劣的货色，根本不配娶妻，若是告到官府那，你也是逃不了责任的！”
“谁告啊？男人打婆娘，旁人无权插手，她不告，官府就不能追究！”林二虎毫不畏惧地说道。
看来，他早就打听好了律法，才敢肆无忌惮地虐打妻子。
而贱籍女子嫁给农户，其实是莫大的恩赐，只不过瑾娘所遇非人而已。
林芊走到瑾娘面前俯下身，轻声问道：“我陪你去县衙，告他！”
瑾娘抬起头看着林芊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低下头，眼中满是绝望。
妻告夫，可是犯法的，即使成功，自己也要蹲大牢的，而丈夫只是挨一顿板子。
所以，这就是男尊女卑时代的不公。
林二虎见瑾娘不敢告自己，便越发猖狂得意，他一把揪住瑾娘的头发，逼迫她抬起脸来，面对围观村民的嘲笑和逼视。
林芊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，一拳头就砸在了二虎脸上，二虎一颗门牙直接被砸断了。
“臭娘们，你敢管你爷爷的家事！”二虎狠狠往地上啐了口血，嘴里骂着，却不敢还手，因为他实在力不敌她，不敢去碰硬。
“是啊，小芊，夫妻间哪有不争执的，忍忍就过去了。”
“这是人家的家事，咱们也不好掺和，还是让二虎带回家解决吧。”
林芊看着这些说风凉话的人，实在气愤难当，这要是在现代，家暴男会被唾沫星子淹死，早就被拉去判刑了，可是这里，大部分人连基本的觉悟都没有，竟然认为打人只是家事？
他们放下手中的活围在这里，并不是因为气愤，而是为了看一场寻常的热闹而已。
林芊眼底暗潮涌动，“这事，我还真管定了！”
她将瑾娘扶起来，可她根本站不稳，差点又倒下来，一只脚的鞋子早都不知丢哪去了，脚面上也全是伤痕。
“瑾娘，你想与林二虎和离吗？”林芊问。
此话一说，周围瞬间陷入极度的安静。
短暂的安静之后，便是一阵嘈杂。
“还能和离？”
“是啊，还真新奇。”
俗话说宁拆十座庙，不会一桩婚的。
在他们南木村，只有鳏夫，寡妇，没听过和离的，再说一个生过孩子的贱籍女子和离后要怎么生活？
“如果不和离，你只能继续活在鼠狼窝里，活在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！”林芊平静地说道，神情认真严肃，不似在开玩笑。
瑾娘看着她，那双眼睛里，分明还有最后一点残烬。
“这事怕是里正叔判不了，咱们去县衙，找崔县令主持公道！”
“可我是贱籍……”瑾娘望着她，面上终于有了些表情。
大桓律法怎么可能偏向一个贱奴？
“想告我？想都别想！你就是一个犯过罪的贱奴，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，妻告夫，犯法的！别听她胡说八道。”二虎厉声打断了瑾娘的妄想。
林芊冷冷回道：“没说告你啊，只是和离，当初官府将她指配给你，同样意味着她脱离了贱籍，变成了农户，便是有人权的，你将她打成重伤，这浑身上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，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，这些全都是证据，她完全有权利要求官府判决你们和离。即使她重回贱籍，那至少是脱离了你的魔掌！离开你，她可以有更好的去处，但不管哪一处，都比你家那个虎穴狼窝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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