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街隐厨—第111章—茄汁里脊
花街，古华街区。
不单单只有花楼，街边也有推着车卖一些古风商品的小贩。
一碗醪糟，一碟子鸡爪子，再来一盘花生米，听着楼里面传出来的曲音，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。
坐在这样子的小摊上，喝一杯淡酒，一时就会分不清是在哪个年代，那个时代某些风花雪月的艳丽就会逐上心头。
不过这一切，和花楼玉绫的花魁小娘子、木羽华没什么关系，她不能喝酒，还要注意鸡爪子是辣卤的，也不能吃。所以她等着自己的奶茶。
这个摊位的老板很……奇特。因为如果认真追研的话，他可以说是奶茶的鼻祖。糯米团子，一块凝胶冻，或是再来点杂粮……种种奇异的配方在他那个时代可以说是独一份的。
然后，他的世界与外界相通了。
经历历史沉淀的美妙奶茶一时间冲击了他，最后他来了花街，摆了这么一个小摊，卖几杯奶茶，同时也在学习。
盛在木碗里的，是淡淡之紫色如月光的奶茶。这种木头不但生长迅速，而且还有一股独特的香，老板是花了心思的。
老板最近新收的徒弟呵呵一笑。他还不能上手做奶茶，只是做收银的工作，阳光的笑容让木羽华有些心动。
她虽然已是花魁，但未经人事的她还有着少女的懵懂，对于这种大上一些的大哥哥系的少年最没有抵抗力了。
木羽华开开心心地喝了一口奶茶，然后，那枚勺子却突然消失了。
她还正奇怪，却就看到那个少年对着她鞠了一躬，而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从胃里冲了上来，整个喉咙都像是在烧一样，视线开始模糊。
想要喊些什么，但只有“嘶嘶”的声音从喉咙里无力地钻出来。还有，捂着喉咙的手有些发黏。
红的，绯红，艳红……血一般的红。
那便是，木羽华最后的记忆。
……
“木羽华姐姐，你醒了？”小厨房里的大厨、小九妹妹开心的声音有些嘶哑，像是哭过。
木羽华抬起头，想要玩笑地吓吓她，装出吹气一般的阴媚声音……
刺痛。
只有“嘶嘶”的声音。
怎么了？怎么了？
木羽华摸着自己的喉咙，张了张口，想要说话，但只有无力的声音钻出来，即使这样，她的头上也有了汗水。
她茫然地看着小九，小九手足无措地低下头，最后淡淡说了一句，“我去叫医生来。”
木羽华甚至连“要叫大夫。”这么简单的话也说不出口，也说不出口。她有些害怕，她没法说，她也说不出话来。她想要捂住耳朵，躲在被子里。却只能木愣愣地听那位大夫的话。
“很好了，毒已经清了，不会再有事了。”
“喉咙，说话应该没什么问题的。”
“努力一点的话，唱歌也肯定可以的。”
怎么可能可以？！木羽华在花楼里那么多年，敷衍了多少男人，她怎么会听不出来。被子被揪得紧紧的。
花歧妈妈还在问些什么。
木羽华只听见，“如果薛神医出手，或许还有希望。”
薛神医，薛清雪，出身青楼，被楼里的姑娘们照顾着长大，机缘巧合，拜医圣为师，一手医术，出神入化。因其出身，多混迹于青楼酒肆，若是富贵人家求医，则必取重金。
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薛神医自年老之后，一次诊误，她便归隐了山林，不知所踪。之后偶闻的几次出手也是巧遇。
木羽华咬着嘴唇，缩在被子里，无声地啜泣。
……
花街，古华街区，地下街。
小酒馆里。
木羽华坐了下来，随手拿出几枚高位的货币，放在桌上。
“小姑娘，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木羽华狠狠瞪了那个酒保一眼，就看到他擦着杯子，无奈地笑了笑。见劝不住这个女孩子，他也不能把客人丢出去，这样子胡闹的小丫头出门再闹个情绪出点事就不好了，就拿出了必杀技。
看上去是酒瓶子，几种液体倒在了一起，再搅一下，看似简单的动作里，是他十几年的苦工。
随手放到她的面前。
木羽华拿起那杯【酒】，一口喝干。她手指在杯子旁轻轻敲了敲。酒保立刻再给了她一杯。这玩意，喝得再多也是膀胱出事，绝不会醉的。
酒保也看出了少女的烦恼……骤然失声，嗯，不是身子的身，是很大的打击吧。
联系了统合机关，就等着她家里人来接她吧。有什么事，一家人一起商量，怎么也能解决的。
木羽华喝了好几杯子【酒】，不会醉，心里面的郁闷自然没法消去，她气愤地指了指柜上最贵的那一瓶，她有钱，很有钱……
酒保倒酒的时候手腕一动，就把酒倒到了底下的杯子里，然后快快加了苏打水，再慢腾腾地削了一个冰球丢进去。
搅一下，没有什么“哐啷哐啷”的声音，勺子只是撩动水液，以水液带动冰球，让她逐渐融化，带给水液以冰凉。
接过这一杯子，木羽华犹豫了一下，烈酒是她决不能碰的东西。然后便是无所谓的苦笑。拿起酒杯，就要灌进嘴里。
一只手已经快快打了过来，杯子碎在了地上。
一个看上去没什么风尘气的少女站在那里，似乎有些急切，似乎松了一口气，似乎又升起了新的担心。
“啊……”木羽华看着眼前的小九妹妹，只是大声吼了出来，但只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出。
“姐姐不能喝酒的吧。”
木羽华咬着嘴唇，没有说话。她再不要感受那种不能控制声带的难受了。
“姐姐还没到年纪的吧，店家也会很麻烦的啊。”
酒保点了点头，这不是什么规则的问题，而是小孩子不该喝酒的问题。
木羽华眼中升起抗争的眼神。
“好了，我们回去，我给你做菜吃。”小九拉着木羽华，很认真地说道。
看着两个女孩子离开，酒保哼着歌，开始打扫地板。今天又是赚钱的一天。
……
“姐姐不用担心的啦，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小九切着里脊肉，笑着说道。去了筋的里脊可以说是猪身上最嫩的那一块肉，猪肉本就不需要切断纤维，顺着丝路切就好。厚一些。
等一下，下油锅炸才不会干。比男人的手指还要再粗一圈。
拿葱姜水抓一下，就可以裹面糊了。
“姐姐这样子去喝闷酒可不好，如果治不好了该怎么办。如果我做不了菜了，我也不会把手剁了的。重头练起嘛。”
小九调了个面糊。这一道菜不能没有厚厚的面壳，薄薄的一层面粉可没有那种松软的面壳子的口感。面糊要匀，不能再有一点淀粉颗粒在里面。拎起来，细密如绸缎的样子就是最完美的。
裹面糊。虽然不是抓炒，但原理是一样的，手快快抓一下，用的力道却要小一些，让面糊均匀裹在里脊条上。来一点油。
“姐姐是喜欢唱歌的吧，那就算没有了天赋，只要苦练就好了嘛。我当初练刀工的时候……我吃了三个月黄瓜啊，三个月黄瓜，你能想象吗？”
整个人都变黄瓜的颜色了。
炸这个没什么说的，油温高一些，六成炸第一遍，一条条下去，捞起来敲散了，别粘在一起。油温升高再来第二遍。
炸里脊，炸带鱼，炸鸡块，都是这个步骤。
熟能生巧。
之后炒一个酱汁。
“姐姐，就快好了，自己盛碗饭，这个可是很下饭的。”
小九在锅中下油，勺子旋着番茄酱。番茄酱就是纯番茄熬的酱，和加了各种料的番茄沙司比更纯粹，但也更难用。
要自己来调味。
酒，一点，之后会蒸发的，只留一点味。多一点醋，番茄虽然也是酸的，但果酸的酸和醋的酸是不一样的，或者说，其实多加了的是番茄的果酸。有了醋，就要加糖，糖醋不分家嘛，来个几大勺，糖醋的菜就是要舍得加糖。
最后一丢丢盐，这是百味之基础。
酸甜咸鲜。
炸好的里脊丢进去一拌，一翻，结束。
看着木羽华已经盛好了一碗饭，小九已经安下心来。能吃饭，就有精神了。
看着橘红而带着油光，有一种琥珀般的莹润光泽的菜，那一根根枣色近金黄的里脊裹在其中，有着一种光洁而浊然的美与媚。
咽了口津液，喉咙都没有那么疼了，夹起一条茄汁里脊，喂进了嘴里。
有些拘谨，小口咬下，浓浓的酸在口中勾出津液，不是醋的酸，也不是番茄的酸，而是一种很奇特的，恰到好处，很鲜，又很清爽的酸。
面衣即使包裹了那个像玻璃一样质感的汁液，稍微有些湿润，却依旧酥脆。只是不会再有那种掉渣的快乐。
微微的沾着茄汁的面碎交结在了一起，而内里，是柔软的里脊肉。没有一丝筋筋膜膜之类的让人不快的东西，也感觉不到肉的丝条，只是柔软的肉，咀嚼着。
其中的肉汁就被牙齿压了出来，交汇进那茄汁之中，原本素雅的茄汁顿时多了一股肉味。软嫩的肉没有丝毫渣子，咽下去的时候……
脆脆的面衣被包裹在那酸甜的茄汁之中，与嫩弹的肉交互在一起，轻轻抚摸喉咙，有一种很舒服的清凉感。
嘴巴里，酸酸的，还有一缕淡淡的回甜。
此时，扒一口米饭，再猛地咬一口里脊，就那么咬下半根，和着米饭，咀嚼着那脆而嫩，咸鲜而酸甜的里脊。
茄汁裹到了米饭上，让原本只是甜的米饭多了一种别样的酸，清爽的果子的酸，不会涩口，只是淡淡的美。
而米饭的甜，那种最本质的淀粉甜味，温柔地从后面抱住了茄汁里脊，接纳他所有的味道，直至，交融为一个彼此。
挑一点茄汁，混在饭里面，将剩下半根里脊吃下，就迫不及待再夹起一条。小九妹妹的饭菜，吃再多都不满足啊。
“木羽华姐姐……”侍女鹦秀突然推开了门。
在奇怪和畏缩的目光里，她静静开口，“薛神医来了。”
或许是命运的巧合，或许是引力的互相吸引，不知为何，薛神医就是偶然到了这个花街世界，也听说了这件事。
年老的妇人摸着木羽华的手腕，感受脉的流动。再看了看她的喉咙。点了点头，“还是能治的，要说恢复的话……有九成把握吧。”
木羽华身后的花歧妈妈似乎也松了一口气。但是就见神医薛清雪慢慢问道，“你这几日，吃过什么辛辣的食物吗？尤其是酒。那样的话，就难治了。”
木羽华面色一滞，甚至听不太到小九在关切地问“炸的算吗？我是不是闯祸了。”她很担心的样子。
看着低下头去的木羽华，薛清雪叹了口气，“女孩子要自爱一些啊，年纪这么轻就自暴自弃……我尽力吧。”
木羽华咬着嘴唇，点了点头。这或许，就是命吧。
薛清雪猛地照她脑袋上来了一下。医生就是这点好，不怕敲坏人。“别忧心这，忧心那的。我可是神医，你这样子，显得我医术不精一样。就算喝了酒，我也给你治好。下次可得记好了，到了结局之前，都不能泄了那口子气。”
木羽华颔首应了一声。擦了擦泪，还没有到那个时候，她摸着自己的喉咙，就算是真的毁了，那就再练回来就是了。
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薛清雪，就见她呵呵一笑，“好了，那我先给你开几副药先吃着。”说话，抽出一张纸来，斟酌着写下了一张药方。现在的她，可不敢就那么靠着脑子开药，翻翻书，确认一下的好。这是治病，得用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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