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式请产假前，阿楠哥哥每天都会陪我在小区或者附近的街心花园里散步，因为他知道，适量的运动对孕妇来说还是有好处的。
所以请完产假这一天晚上，吃过饭后，我照例邀请阿楠哥哥陪我下楼。
“别了吧？”阿楠哥哥操控轮椅到我身边，摸了摸我的肚子，“阿锦，你没几天就要生了，确定还要去散步吗？”
“是没几天要生，又不是今天就要生了。”我几步走到玄关，开始换鞋。
我肚子已经大到没法弯腰，穿鞋这件事对我来说，已经很难自己完成了。
而阿楠哥哥自然也蹲不下去，所以我俩自己想了个办法——我们在玄关处放了一个电动的可以半躺的椅子，要出门时，我就坐在上面，再半躺下来，把脚伸到阿楠哥哥腿上，由他来替我穿鞋。
阿楠哥哥第一次给我穿鞋的时候，连我的脚都塞不到鞋里去。我看着着急，恨不得自己上手。
无奈肚子太大，我又怕弯腰会挤着肚子里的宝宝，所以只能看着阿楠哥哥笨拙的样子干着急。
杜斌斜靠在门边指挥阿楠哥哥，“迦楠哥，你倒是先把鞋带松了呀，鞋口那么小，程姐的脚怎么进得去？”
的确，孕晚期，我的脚简直肿得跟馒头一样了。
阿楠哥哥照着杜斌说的方法去做，尝试了好多遍，终于把我一只脚塞进了鞋里。
系鞋带应该是简单多了，阿楠哥哥手虽然不如常人灵活，但他平常也会给自己穿鞋系鞋带，所以这活肯定难不倒他。
结果事实证明，是我高估他了。
他给我穿鞋和给自己穿鞋，系鞋带的方向毕竟不一样，所以他捣鼓半天，始终是不顺手。
我躺在躺椅上，几乎要睡着了。
最后还是杜斌出手，才在天黑之前给我系好鞋带，陪我们出了门。
那天散步的时候，阿楠哥哥一直闷闷不乐，他拉着我的手跟在我的斜后方，走着走着，轮椅突然停了下来。
我手中一空，吓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我还以为是阿楠哥哥出什么事了，紧张地回头看他，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鞋出神。
我摸摸他的头，又把他揽过来让他靠着我的身体。
他自然地伸出手摸上了我的肚子，“宝宝，爸爸是不是很笨，连给妈妈系鞋带都系不好。”
我点点头，“嗯。你是挺笨的。”
阿楠哥哥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，一脸错愕地抬头看我，眼睛居然都红了。
我没想到我的一句玩笑对他打击这么大，赶紧轻声安慰，“没有没有，你不笨。今天不是第一次嘛，回头你多练习一下，肯定会越来越顺手的。”
“真的？”他眨眨眼睛，“你相信我？”
我诚恳地点点头，“我当然相信你，只要你愿意，什么事情都能做好。”
“哎，阿锦，你也别安慰我了。”他自己撑着轮椅扶手，调整了一下坐姿，结果他忽然咳嗽起来，咳着咳着弯了腰，自己又坐不起来了。
我轻拍着他的后背，等他咳嗽完，才慢慢把他扶起来。
我身子重，扶他这么简单的小事，竟也觉得吃力起来。
“阿锦，”他重新拉住我的手，“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，我有好多事做不好，甚至做不了。”
“其实这些都没关系，我早就放下了。”
“只是一想到将来孩子一出生，就要面对一个这样的父亲……”
我没说话，只是轻轻拨动他轮椅的操纵杆，带他来到路边的长椅旁。
我站着跟他交流，是无法与他平视的，而蹲下、半蹲这些姿势对现在的我来说，又实在是太高难度了。
我扶着阿楠哥哥的肩膀，慢慢坐下来，又拉他到我旁边停下。
“阿楠哥哥，你别老想这些，你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。”
“你变成这样，是因为救人——这说明你有高尚的灵魂。”
“你从最初下不了床到现在可以自己做很多事，是靠着你的毅力——这说明你有坚持不懈的精神。”
“你小时候认识我，长大就娶了我，这说明你有从一而终的品质。”
……
我其实还有一箩筐的话要说呢，阿楠哥哥忽然笑起来。
他脸上可爱的小酒窝浮现出来，我忍不住戳了戳那两个可爱的小坑。
“我们阿锦不愧是语文老师，说话一套一套的。”
“那是——将来我们的孩子，语文一定差不了。而且，孩子爸爸是体育老师，体育也肯定不会差。”
阿楠哥哥摸着自己的腿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“但愿如此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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