投资，没有稳赚稳赔一说。
能说能做的，也只有那一时、一次的想法。
海誓山盟的恋人急性肾衰竭，将死之际，好消息传来，在隔壁市寻到了合适的肾源。
但这对于年入不过十万左右，早已耗尽钱财与亲朋情谊的普通家庭而言，无非是无可奈何的穷途末路……
“医生，能不能先把手术做了，钱再宽限几天，贷款卖房子都需要时间，我们一定会想办法！”
“是啊医生，我这当爹的就算再没用，也一定会把拖欠的费用交齐的，一个月，最多一个月，我们一定把钱弄来！”
“快起来，快起来，您跪地上也没有用，能帮的我们做医生的一定会帮，手术费我们几个可以咬牙帮着垫付，但……”
“抱歉了二位，请抓紧，其他患者还排着队……”
“爸，妈，我……算了吧……”
二十左右的俏丽女生蹲在病房外，淡黄色长裙耷拉地面，屋内传出的虚弱声音，令她秋眸生雾，牙关紧咬，裙角更是恍若要攥碎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。
“你读书读傻了是不是？都还没结婚，遭病是他们家的事，还想把我们家也拖进去？”
“不是我说，你这姑娘大学都还没毕业胳膊肘就往外拐了？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？是什么大户人家吗？五十万是咱们半辈子省吃俭用的积蓄啊！”
“你想过没有，你把钱拿给他治病，没治好怎么办？治好了不认账怎么办？就算现在治好了，以后感情破裂了又怎么办？”
“不是我们父母不愿意拿这个钱，我们也还要生活，说残忍点，他们家已经垮了，我们这点钱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”
“就算治好了他，你能如愿以偿和他继续在一起，可日后上百万的债务落在身上，还想过上轻松、甜蜜的幸福日子？”
“不说别的，钱多难赚你真正体会过吗？”
想到这些，女生只能蹲坐在墙边埋膝抽泣。
路过的医务人员也不敢打扰，见多了悲伤，他们那多愁善感的心脏，早已涂上了平静的保护胶。
一位戴着黑色口罩的短发女人走到她身前蹲下，手指探出袖口，戳了戳只敢默默抽泣的女生。
“你好，听说你现在很差钱，我这有份高利贷你有没有兴趣？三十秒到账那种哟！”
女生连忙抬头追问，“能借多少？”
短发女生点着头想了想，“最多……一个亿？”
“感兴趣，我感兴趣，但是……我只借五十万！”
“可以的呀，但是……你不问问利率吗？”
稍微冷静了些的女生迟疑了片刻，“利率……是多少？”
“也不太高，借一还千！”短发女人眯着眼睛，似乎在憋笑，又紧接着补充道:“放心，归还期限有足足三十年呢，只要努力肯定能还上的。”
女生瞪大了眼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，这哪是高利贷啊，明明是敲诈吧！？
“我们公司这种行为，的确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在，但里面那可是一条人命，那个人对你来说极其重要。”
“但你也别冲动，也有可能治不好，也有可能他知道巨额欠款不认账，到时候一堆长相凶恶的彪形大汉成天上门来讨债可不好看。”
短发女人又是循循善诱，又是分析利弊，语气随意无比，像是在说你随意，我都没关系……
一分钟后，女生不再迟疑，在墙上匆匆签订了合约，将合约塞给短发女人，急忙跑进了病房，还没开口，“叮咚”一声，包里的手机响了。
“您的储蓄卡到账，一、百、万、元。”
女生吓了一跳，回头望向门口，短发女人已经背过了身，就要离开。
那米黄色连帽卫衣的帽子下，绣上去的黑色圆框内一个红色正字显目至极。
女生刚要开口挽留短发女人，问问怎么回事，抬起手，僵持片刻后却只是摆了摆，作了无声道别。
合约最后两条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上空。
“三十年后，两人仍然恩爱，需如数归还五百万元欠款。”
“若两人早已分离，合同作废，本司分文不取。”
一阵莫名的感动袭上心头，女生眼眶一热，视线中的那个背影突然就模糊了。
“这合同，是为我，不，是为我们……量身打造……”
……
张阳，二十九岁，单亲家庭长大，母亲在初二那年双腿截肢，靠外公外婆退休金长大成人。
那一年，他第一次看清了母亲的面貌。
即使多年外出务工的母亲不像想象中慈爱，性格自妄自大，自以为是，还时常训斥外公外婆，他也只是暗暗咬牙，毕竟那是大人的事……
短短一年，与母亲毫无感情基础的他，性格从阳光开朗，逐渐变得惆怅阴郁。
在离开老家，去到外地读大学之后，年龄催熟了心理，他越发懂事，很快便回归了乐观本性。
大学毕业以后，他努力工作，希望能报答外公外婆，改变命运。
苍天不负有心人，七年时间，他晋升到了经理位置，月薪过万，却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，家里老人在那个冬天接连离开了……
从那之后，本就早出晚归的他，需要起得更早，为生活不可自理的母亲准备早餐。
到了中午，也得迅速赶回家里，准备中饭。
他能不加班就不加班，却也由此错过了继续晋升的机会。
可就算如此尽心尽力，母亲也是时有抱怨，昨天没吃好，今天没穿暖，明天的新衣服该买了……
“要不是外公外婆从始至终都要养着你，我绝不会管你的死活！”
“同学聚会后酒驾惹祸，导致双腿截肢，是我让你这样的？还是外公外婆逼你这样做的？他们生了你所以就欠你的？？？我生下来就欠你的？”
“人家一辆车两百多万，你赔不起，外公外婆省吃俭用也赔不起，我就赔得起了！？”
在梦中，他无数次对仅凭血缘连接的母亲发泄愤怒与不甘，今天也不例外……
“叮叮叮咚咚～”
手机铃声响起，办公桌打盹的张帅从梦中惊醒，脑袋一下就弹开了办公桌。
掏出手机，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只有“她”这一个字。
他转头望向窗外，轻呼一口浊气，旋即接通电话贴在耳边。
“阳阳，这个时间你应该下公交了吧？今天想吃点辣的，你去上次那家买点，低保钱到账了，回来了我转给你，快点，我都要饿晕了。”
张阳闭着眼，鼻腔深抽一口气，吐出的那个字平静又无力。
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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