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选的一直都是你。”
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周青词的这句话，萧云柯在玉台前剧烈的颤抖起来，他看着紧闭双眸的顾亭念，内心从未如此后悔过——
……他选的一直都是我么？
我……可我却……
“至于你要选什么路，”周青词看了他一眼，将一颗蓝色的珠子交给了萧云柯，而后离开了——
“要不要恢复记忆，都由你自己决定。”
萧云柯在玉台前跪了下来，目光看向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那颗蓝色珠子。
“捏碎它，上一维度的记忆会恢复，但也可能有副作用……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千思万绪术……当然，肯定是比你们魔族术法的副作用要小的，我劝你们也别练那些了，练点安全的。”
安全的——萧云柯蓦然又想起他的话，露出一丝苦笑，哪有安全的呢？魔族血脉就注定了无法安全。
性格和环境摆在那里，即使你和他们说那法子不安全，可为了追求力量、为了不被人欺负，他们只能选那条路。
终归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。
萧云柯深呼一口气，抬手摸了摸顾亭念微微冰凉的脸，而后俯下身，轻轻吻了吻他的唇，近乎喃语——
“……师尊，就让我看看，我到底忘了什么……你又为我做了多少。”
话音刚落，他捏碎了手里那颗蓝色的珠子，一道冰蓝色的阵法顿时笼罩了他们的身形。
与此同时的，刚回到悯天峰主殿的周青词脸色倏然一白，吐出了一口血来——
“……你又干什么了？”却是轮椅声响起，南慕青从阴影里推着车走了出来，神色隐隐有点阴暗，“周青词，你真以为自己很伟大么？”
见到是他，周青词警惕的神色松了下来，喃喃道，“……是你啊，小慕。”
南慕青哼道：“小念没事了？”
“嗯，”周青词走到了他的面前，半蹲下来，“他不会有事……不过，我快要撑不住了。”
他眼眸一闭，忽然将头垂在了南慕青的腿上。
“累就别继续了，”南慕青掌心出现一团柔和的光芒，像是修复什么一般，按在了周青词的手上，仙力源源不断的传了过去——
“再这样下去，我真的……会把你绑起来。”
可周青词却好像已经在他腿上以这个姿势睡着了，什么也没听到。
但那强大的仙力却在不断的涌入周青词的身体。
——那并不是南慕青这个所谓的金丹期能拥有的仙力。
周青词还是没有说话。
“为什么要对小念这么好呢？”南慕青却又问。
这一次周青词的眼睫毛动了动，显然是没有真的睡着。
他想起了顾亭念十岁那年的时候。
那一年春雨连绵不断，万物生机勃勃，所有的灵气都疯了一般窜进小顾亭念的身体里。
小孩子那时还不懂什么修炼，只觉得身体难受，但又说不出话，便只能委屈的哼哼着，眼眶通红，无声的落泪。
周青词看得心都要疼碎了，抱着他就是一顿哄，“不哭不哭……宝宝，过段时间就好啦……”
“……呜……”小顾亭念说不出话，只有激动和极为难受的情况下才能发出一点点哼唧的声音，他把头埋在周青词怀里，“呜……”
像是在叫‘师哥’……
这委屈的哼声简直让周青词心都在颤，他深呼一口气，“宝宝……你去睡一觉，乖乖的，睡醒了就不下雨了……好不好？”
他擦了擦小顾亭念白净柔软的脸颊，轻轻的在他额头吻了吻，然后把他抱去床榻上盖好被子，自己则去了一趟南海。
后来，南海掌雨的雨仙说，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。
因为周青词拎着剑去让他把下雨的时间调了一下。
对此，雨仙宫外的小奴表示，他们只看到周青词进去，而后就听到了雨仙的怒吼声：“不能改变环境，你就让你家小师弟适应环境啊，难不成每一次都能停雨……呜呜呜我错了，哥，哥！别打了！我这就停！”
谁知周青词却温声的来了句：“我有改变环境的能力，为什么要让他适应环境？你为什么不去变强大呢？那样就可以不被我威胁了呀。”
雨仙：“……”
自此，周青词在南海一战成名，有人觉得他太霸道了，把他挂上仙报头条骂了两个月。
但后来他们才知道，这雨仙乃是新官上任，还不懂上修界和下修界的时节是错开的，他连绵不断下暴雨的那几天，底下的百姓都苦不堪言，因为雨太多了冲走了他们刚种的庄稼种子……
这消息一出，众人立刻一转攻势改去骂雨仙了。
元玄派众人也懂了顾亭念的地位，纷纷对这小孩尊敬起来，但尊敬的同时，他们又都很疑惑——是啊，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？
南慕青如今也问了这个问题。
“……大概是因为，他是我养大的孩子吧，”周青词在他腿上睁开了双眸，“谁会忍心让自己养大的孩子伤心呢？”
南慕青看了他片刻，目光从他的侧脸逡巡到嘴唇，心里滔天的占有欲作祟起来，声音也有点咬牙切齿：“行……你对他好，我没有意见，但是……周青词，只有我和你是从神族逃出来的‘鬼’……我只有你了，你可不能死。”
“别念叨这个啦，”周青词闻言却叹了口气，“我知道了……我不会死的，要死也是姓秦的先死……好了，谢谢你的仙力，现在，让我去和魔族打个招呼吧。”
“又去魔族作甚？”南慕青蹙眉。
周青词一笑，“去帮他们把魔宫抬上来呀……顺便见见那位‘老朋友’。”
*
后山之中。
千思万绪术法落下的刹那，无数记忆翻涌而来，萧云柯闭上了双眸，顾亭念的眉心也倏然一皱，就好像陷在了一个什么噩梦里——
■前世，清云峰中，木屋之外，两名少年各自站着。
“我只是随便想了一下，你为什么要把他收进来？”木屋内，顾亭念脸色铁青的质问系统。
自称天道系统的东西哼了一声，道：“我看见你心里的想法了，你想要他。”
顾亭念无语凝噎，深呼一口气，忍住了想揍系统的心，“来，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的任务是什么？杀了萧云柯？”
“虐待他，让他黑化成为反派，然后把他杀死。”系统冰冷的说。
“若是我不呢？”顾亭念反问。
可在他话音落下的这一瞬，浑身骤然泛起剧痛，就像是经脉被斩断。
“若是不，这就是惩罚。”系统说，“我劝你还是听话一些，你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，我依然有办法可以操控你的身体完成虐待萧云柯的任务……同时还能让你感受剧痛。”
是要两个一起疼，还是单方面让萧云柯受伤？
顾亭念沉默了一瞬，而后道：“……你有什么指示？”
“把萧云柯扔到后山，剩下的张慕自己会解决，”系统非常满意他的反应，“然后去悯天峰给张慕偷秘籍助他修炼。”
“……什么叫张慕自己会解决？”顾亭念却问。
系统哼笑一声，“他自然是要去给萧云柯一点颜色瞧瞧了，打呀骂呀什么的，前期不用你下手，你只要冷眼旁观就行了。”
顾亭念哽了一下：“……到底谁是反派？”
他觉得这个傻吊系统听起来更像反派——哪有什么男主好端端要去欺负别人的？
可这话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，于是他垂眸，盖住了真正的眼神。
“……行，”他说，“那我该怎么说？如果莫名其妙把他扔到后山……会很奇怪吧？”
他的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迂回的方式，却没想到这玩意儿一不做二不休——
“你不知道怎么说，那就我来帮你。”系统话音一落，顾亭念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操控了！
他看着自己走出了门，对萧云柯恶语相向，回过头来却对张慕温声细语。
看得连他自己都恶心。
“……小慕，”顾亭念的身体被操纵着，本人的意识在和系统争斗，以至于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：“……你拿着我的令牌，以后可随意出入门派书阁，有什么事都算到我的头上……”
凭什么？！
顾亭念的力量和系统的仙力在身体里挣扎起来，可怎么样他都没有办法挣脱控制，直到张慕拿着他的玉佩离开——
他才终于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控制权。
“你是不是有病？”顾亭念被这玩意的力量整得眉头深皱起来，“不许再操控我的身体！”
如果这系统有实体的话，应当是翻了个白眼的，它道：“谁让你这么优柔寡断呢？磨磨唧唧，呸！”
“……再操控一次，我立刻去死，你也别想让你的男主成神。”顾亭念却说，“反正我也不想回什么现代。”
系统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认输了：“非要这样撕破脸吗？……我不操纵就是了。”
它嘴上是这么说，但顾亭念却一点也不相信它的话，他想了想：“周青词和……这具身体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不知道，”系统看起来像个半路出家的，不像他看过的小说里那些无所不知的系统，“但他应该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顾亭念蹙眉，似乎是在斟酌接下来该怎么办——
“……萧云柯，非死不可？”他又一次问了。
“嗯！”天道系统听起来非常天真的应了一声。
片刻后——
悯天峰主殿里，熏炉中香气氤氲。
“……小念？”周青词温柔一笑，“你怎么忽然来了？”
顾亭念沉默了一下，看向他，非常快速的说：“师兄，我身体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，它自称是天道系统，想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……请师兄帮我查看、能否剔除它。”
压根就没想到他会和外界求助的系统：“……”
它回过神来的时候顾亭念已经倒豆子般给周青词全抖落完了！
殊不知顾亭念想的也很简单——他不是那种拧巴的人，毕竟学会向外界求助很重要。
因为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。
就像他上辈子哑巴的时候，也收到过很多人的善意，也有善良的人对他说学会表达很重要，否则他们看不懂他的意思。
所以只要有机会，他就会抓住机会说出来，就像那个来支教的姑娘说的一样——一直没有勇气去尝试，就会一直在原地。
“……师弟，你今日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？”然而周青词却似乎有点不信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，蹙眉，“不烫呀。”
顾亭念抿唇，还要再开口，系统却已经先发制人的控住了他的身体——
“……师兄！！！”他艰难的抬起头来：“我说的都是真……嘶！”
刹那间他的喉咙里涌上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，眼前一黑，一口血吐到了地上。
系统的本意可能是想让他感到疼痛知难而退，没曾想周青词见了这一幕却皱起眉头来，掌心聚起一团白色的光芒涌入了顾亭念的身躯——
“……师弟，我没感觉有东西。”他皱眉，看向忽然低头的顾亭念，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顾亭念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，连周青词说话的声音都好像在天旋地转，四肢百骸痛得宛若身体都碎了——
“……行，”顾亭念骨子里那股倔强被激得爆发起来，他运起了仙力，与之对抗着，“那就一起死吧！”
天道系统也被他这态度惹怒了，霸道蛮横的力量一寸寸碾过他的身体——
“顾亭念，”它几乎是歇斯底里起来了，“你别给脸不要脸，抱男主大腿是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的机会？你为何要弃如敝履？呵……不想伤害无辜，你要那么高的道德感干什么？能当饭吃吗？你的命难道不是比那些东西更重要？”
可已经不单是抱不抱男主大腿的问题了——顾亭念此刻只想争一口气，属于他自己的气！
“但凭什么我和萧云柯的人生就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主而改变！？我不想活成你说的那样！那样是人还是不会思考的畜生？别跟我说什么这是穿越代价，你把我拉过来有问过我想不想要吗？”
天道系统这下是真的要被他气疯了——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宿主，还骂它是畜生？
“你……你特么……”它似乎正要骂什么，可声音却戛然而止——
“……是这个东西么？”周青词的声音响起，顾亭念本能的抬头，感受到了有一道温柔的仙力在和他一起对抗着那系统。
竟然活生生把那系统的力量压了下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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