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娥，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女。
她巫女的身份与职责为世代流传下来的，是一脉相承。
在神话时代，尤其是脚下这片古老的大地上，祭祀不绝，作为可与神灵沟通的巫，本该身份高贵。
可是小娥所在的部落命途多舛，曾受到一次又一次古兽的侵袭，更面临过其他部落的拥挤、暗杀及吞并。
这就导致部落地位一落千丈，且日益衰弱，连祖传的栖息地都曾一度被人夺走，数次面临灭族之灾，险些要被彻底除名了。
故此，栖息九天上的神灵不再像往常一样关注，很少再投下目光了，彷佛被神灵遗弃，让不少部落族群之人倍感绝望。
百年以来，巫的身份与地位起起落落，最终还是同部落的发展一样，急剧下降，但这个过程中，至少可以保证日常所需，乃至基本的修行。
可是到了这一代，差点连巫的基本所需都维系不了。
可想而知，部落面临的困境该有多少巨大。
所以即便是长身体的时候，小娥依旧形体消瘦，瘦小的身体难以支撑庞大的巫服，看起来松松垮垮，显得有点滑稽。
她稚嫩的脸庞常有菜色，三千青丝亦常染枯槁之色，如同半枯的草，以鹿筋胡乱束起。
但此刻，小娥无比虔诚，跪伏在地，以特有的古老手势，恭敬地接过神灵法旨。
此刻，它不再发光，归于平静，仅一片文字浮现。
可是，小娥接触到的一刹那，恍惚间，她似乎听到了上古诸神的吟唱，古老的咒语自那上古世界传来，庄严而神圣，令人敬畏，忍不住要顶礼膜拜。
故此，她愈加神色肃穆，无比认真与虔诚。
在这个神灵常年在人间走动的年月，任何人不得不敬畏，只因举头三尺有神灵。
要知道，神灵何其强大，是天生的主宰者，不需刻骨修行，便可以掌握极其强大的力量，翻手为云，覆手为雨，这大地上每一个人都是神的仆人。
在小娥很小的时候，大巫女就是这么讲的。
大巫女一辈子诚惶诚恐的侍奉着神灵。
可是神灵从来没有朝这里投下目光，即便在某个深夜大巫女以身祭祀，那古老的三口石鼎依旧纹丝不动，既无神华溢出，更无神灵降法旨。
可如今，为什么神灵会关注这里呢？
是因为“九”吗？
小娥不由得露出一丝发自肺腑的微笑，在这个部落里，没有人提到“九”而不感到心悦诚服的。
正是有了他，部落的处境转危为安，甚至一跃成为周遭最强的部落，威名远播，成为大片土地上的无冕之皇。
青壮皆快速成长，不再早夭，一派欣欣向荣之景，所有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。
甚至，自己枯瘦的身体，也在渐渐充盈，开始焕发出一个妙龄女子该有的风华。
小娥收敛心神，手持神灵法旨，不可胡思乱想，这是对神灵的亵渎。
若是被神灵感知到，会因此不悦，甚至降下惩罚。
她仔细辨认法旨上的内容，看的很吃力，这是以神文所写，苦涩难懂，且充满道韵。
最终，小娥还是勉强看懂了。
神灵需要供果。
“有些好寻，部分难找，还有一些只存在传说中，这可怎么办？”
小娥有些苦恼，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的疑问。
这种规格的灵果，一般只会下达给那种巨型部落，甚至组建宏伟巨城的超级势力，为什么会让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小部落完成呢？
“会不会是我认字不全，故此误解了神灵的意思。”
小娥的潜意识里，很难相信，眼前这个一眼望到头的部落，可以比肩那些传说中的超级势力。
在部落众人的注视下，她恭敬地将神灵法旨请到了供奉台，而后去翻寻自古流传的巫书，上面是一代又一代巫女留下的奇闻见识，囊括了很多方面，自然也包括神文。
陆厌随着部落众人一同散去，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小娥身上，想上前追问，但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。
看来，在这里，他注定只是一个过客，不可能改变什么。
于是，陆厌再次依从心底传来的声音，默默扮演自己的角色，迎着初升的晨曦，跟随“九”的脚步，外出猎杀神禽了。
一路上，气氛有些沉闷，同行之人也察觉到了，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。
远方，大地沉陷，古山崩塌，数只强大的古兽在他们脚下哀鸣。
众人默默无言，收集老药，攫取灵泉，镇杀古兽。
最终，还是“九”叹气，打破了沉默：“人为何要受到神灵钳制？”
无人回答，只有凌冽的罡风呼啸而过。
过了好久，一个手持弓箭的青年回答：“神灵创世，为天地的主宰，这片大地上一草一木都属于他们，人族也不例外。”
“九”冷笑：“创世？我曾踏足一片古老遗迹，那里的东西比诸多神灵古老的多。我也曾见过比神灵更久远的图腾，至今都有道力在流转，且洞悉了……”
一个壮硕大汉尝试组织语言，出言打断：“但不管怎样神灵太强了，我们根本无法抗衡，况且他们生来不朽……”
“生来不朽？若是神灵真的可以与世长存，为何要奴役我等，获取供奉？”“九”在摇头，“当他们降下法旨追求贡品时，已经虚弱了……”
又有人不安道：“可这片大地上存在太多未知的危险，若是不依附神灵，部落何去何从？整个人族又该何去何从？”
“九”闻言哈哈大笑，神情变得愈发凝重，直视他的眼睛，充满压力：“若神灵真的愿意庇护部落，庇护人族。昔日，部落不会数次险些成为废墟。多年来，人族也不会长期沦为万灵血食！”
众人无言，在这个话题上，不愿也不敢深究。
他们认为，眼下的生活就很好。
食物富足，有吃不完的东西，力量也变得强大了，很多不敢面对的凶兽，如今在他们面前撑不到一个回合，这一切都要感谢“九”，但也不能忘记这是神灵注视带来的福报。
场中再次陷入安静，各人忙各人的事情，唯有“九”变得愈发沉默，不再言笑。
他走到高处，遥望远方，目光似穿过千山万水，横过诸多古老王朝，看到了世界的一角真相。
自打“九”踏上修行路，将同龄人甩出很远，独自一个人横过茫茫大荒后，见证一些古老的事情后，他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，曾与友人诉说各种原因，但因惊世骇俗，不被人理解。
自从，“九”开始不苟言笑。
夕阳似血，他站立山巅，说出这样一句话。
众人皆耳力惊人，纵有疾风呼啸，嘈杂不已，但亦捕捉到了那一声低语。
“会流血的东西，凭什么称神灵？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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