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任姐啊，对。中午在金堂酒店，老孟订好包厢了。嗯，行，好。”一通电话，把顾初给打回神了。孟馨正好从厕所出来，蹦蹦跳跳走近她:“姐，你站这里干嘛呢？吃饭了吗？”孟馨和她相处的时间不多，对她却热情，也是这个家唯一不多的活跃。
她摇了摇头，说:“洗漱完了就吃。”
“那快去吧。”孟馨笑嘻嘻的，又跑到顾蓉身边趴着:“妈妈，我想买新衣服，巧巧那套小裙子可好看了。”
听着撒娇的声音，顾初本来转身去厕所的脚一顿，她想听顾蓉的回答。
“行，下午就带你去沃尔玛逛，好不好？”宠溺的声音让顾初心头一紧，觉得有些喘不过气，她快速走进厕所，按着心口。
你看，明明知道会不一样，还要自讨苦吃。
中午11点，顾蓉打了个车把他们带到了金堂酒店，顾蓉挽着孟馨的手，顾初跟在身后。
服务员领路把他们带上了二楼，酒店装修和名字很相称，水晶吊灯挂在大厅，照亮金黄色的墙壁和印着花团的淡黄软地毯。
推开包厢的门，迎面有股清新剂的味道，不难闻，但也有些闷。
六人座的小包厢，布置得也还行，顾初环视着周围。
“等一下舅妈来了，嘴甜些。舅妈帮了我们家和你那么多，人要有感激之情。”坐下后，顾蓉开始摆出长辈姿态，对顾初说完又交代了孟馨，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带着训导。，
顾初微不可察地皱了眉，只一瞬。孟馨听着顾蓉的念叨，撒娇般的打断：“妈妈，我知道了，你放心好不好吧？我可是吃蜜罐长大的。”亲昵的语气抨击着顾初的内心，她苦笑，拉开椅子坐在她们对面。
11:30，孟庆丰和一个女人推门而入。
孟庆丰外面是厚外套里面是西装，挂着一点讨好的笑，替女人拉开了门和椅子。
“小初，好久不见。”女人剪了短发，刚到肩的位置，身上穿着白色羽绒服，面容和善。身上有股书香气，一颦一动都恰到好处，一看就是那种条件不错的家庭教出来的人。
“舅妈。”顾初微笑，乖巧的叫了一声。
“舅妈，你又变漂亮啦！”孟馨喊了一声，眼睛亮晶晶，小嘴特甜。
任雯被逗笑了：“你这丫头嘴怎么这么甜。”
“人家说的是事实嘛。”孟馨嘟了嘟嘴，顾蓉和孟庆丰十分欣慰笑着，双双宠溺地看着她。
任雯只笑了笑，没说话，坐在了顾初旁边。和顾蓉很不一样的是，任雯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矜持骄傲和优雅。
“来，任姐，你点。”孟庆丰把菜单放在任雯面前。
任雯摇摇头，把菜单递给了旁边的顾初:“小初看有没有自己想吃的，小孩子先来。”
几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，她看懂了顾蓉的眼神示意和孟庆丰有些不虞的面色。
遂把菜单又推给了任雯:“舅妈先点吧，我没什么爱吃的。”
“就是，任姐，你先点吧。”顾蓉脸色明显松了不少，附和道。
任雯没说什么了，开始点了一些菜。最后顾蓉拿着菜单又问了问旁边的孟馨要不要吃什么饭后甜点，孟馨也点了个小蛋糕和芋泥酥。
把菜单给了服务员，任雯又开了口：“要不是我身体前段时间不好，也跟着小蓉回去操办老太太葬礼了。”说完，她叹息了一声。
“哎，老太太本身也不是喜欢大办的人，我们几个回去就行了。”顾蓉回答，眼尾悄然中有了一抹红色，兴许是想起了母亲，有些难过。只转了话题：“任姐现在好多了吧？”
话题一转，大人忙着聊天聊地，说什么答谢宴，更多的是把关系更近一层，以后更方便走近路罢了。
顾初听着聊了几句就说自己上个卫生间。
包厢门一关，她觉得顿时舒服了不少。外婆一共三个子女，大舅、她妈、小姨。
外公去得早，外婆拉扯他们长大不容易，大舅对外婆一直很上心，只是在国外很多事心有余力不足。
任雯是大舅的第二任妻子，现在还没孩子，她已经四十多岁了，再要孩子很危险。俩人虽然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，但胜在感情还不错。
任雯是常西土生土长的人，妹妹自己开公司还嫁了个富二代，父母在常西的人脉也广，她自己本人学建筑设计的，也赚钱。顾初爸妈当初能在常西站稳脚跟，任雯帮了很大的忙，这次她上常西中学也一样，人家是恩人。
厕所在走廊的尽头，其他包厢好像也有人，不时发出一些闹哄哄的声音。
擦着手出厕所时，顾初看到走廊护栏台边站着的一个男人，不，男生，正弓着背，双手搭在栏台上，应该是在看手机。
“沈，易？”她迟疑的喊了一声。
男生身子一顿，慢慢转身。
还真是。今天少年穿着黑色大衣，里面是黑高领毛衣，碎发有些乱。
神情和以往不太一样，比平时多了戾气和淡漠，此时这张脸被诠释得淋漓尽致。棱角分明，冷眼睨着人或者不笑的时候，生人勿近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见人是她，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，手上还拿着手机。
“你怎么在这？”他问，声音有些沙哑，顺手摁了开关键，屏幕瞬间熄灭。
“除了吃饭，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干的了吧。”她故作轻松，想和他开个玩笑。
沈易挑眉，随即又是淡淡一笑，似自嘲。
“你站在这看什么？”顾初问。
“玩会手机，包厢太闷。”
“噢，也是请人吃饭么？”气氛有些尴尬，不知道为什么，顾初觉得今天沈易很不高兴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让人有些寒意。明明酒店走廊是暖黄色的光，照射下来，人应该是充满柔和光辉的。
沈易刚要开口，手里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，他低头触划了几下，看了一眼信息，神色不明。
“嗯。”抬头间，他把那些不明情绪压了下来，对她微微一笑: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顾初点点头，沈易收了手机抬脚向她这方走来又走过，带过一小阵风。他身上似乎有股薄荷的清凉又掺杂了一点其他的香味，很好闻。顾初想着也抬脚该回包厢了。
走了几步，前面的人停了下来，顾初抬头，疑惑。
只见他边在大衣荷包里边摸索边转身，后又听见塑料包装袋被抓住的声音。
“诺，同桌，请你吃巧克力。”修长细白的手指慢慢舒展开，露出手掌心几颗红色锡箔纸包装的小粒巧克力。
“愣着干嘛，拿着呀。”他催促，有点不耐烦。
顾初一把抓住了那几颗巧克力，指尖触到了他温热的手掌皮肤，一瞬间，她缩回了手。
“我走了，明天见，同桌。”低沉的嗓音划过，他打开就近的一个包厢走了进去。
顾初攥着几颗巧克力，指尖好像还留有他的体温，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烫手。怔愣一瞬，她又匆匆塞到兜里，慢慢走回去。
回到包厢的时候，菜已经上上来了。
见她回来了，他们说话的声音一顿，任雯转头对她说：“小初，快来，开吃了。”
顾初礼貌微笑，坐回位置。
“小初，学校还不错吧？”刚坐下，任雯偏头问。
顾初点点头，说：“嗯，很好。”
“常中也是我的母校，最近几年还真的越来越好了。前几年，宏远地产还给他们出资翻新了教学楼，又建了座实验楼。”任雯说着，孟庆丰笑意不减马上附和起来：“是啊，学校越办越好，环境也越来越好。小初，还不谢谢你舅妈，要不然怎么能上这么好的学校。”
顾初已经习惯这种逢场作戏，嘴里说着好话：“谢谢舅妈。”
任雯摆摆手：“还是因为小初成绩好，不然常中也不会要，更不会进重点班，我就是个搭线的。”
“哪里……”接下来，又是一阵吹嘘。
顾初抬眸看见对面顾蓉的脸，好像有些变化，在暖黄色的灯光下，看起来有些紧张和烦躁。正当她收回眼神时，没想到顾蓉看了过来，四目相对，神情复杂。
她不知道那里面包含了什么情绪，只装作平时一样的乖巧，微微一笑。
吃了饭，孟庆丰开车把任雯送回了家，车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。
孟馨和顾蓉说着一些话，顾初坐在后座边上，看着窗外。
今天天气蛮好，微薄的阳光照亮着大地，明亮不刺眼。春天万物生，常西街道两旁种满了法式梧桐，现在长出了新芽。。
“姐，姐？”孟馨喊了两声，顾初回头，笑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噢，我和妈妈要去商场，爸爸要回公司，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？”孟馨没有因为她的出神而恼，依旧甜甜的问，葡萄一样大的眼睛盯着她。
顾初摇了摇头，拒绝：“我还要回去做作业，你们去吧。”
“那行吧，爸爸就顺道把你送回去了。”孟馨点了点头，又转头和顾蓉说话。
孟庆丰把她送到了小区马路对面，顺口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走了。
顾初站在风里，才发现今天的太阳没有一点温度。
她站了会，拿出手机看了眼，还早，她作业还剩一点，也不急。想着，她在手机导了个航，准备去书店逛逛。
好在离这不远处就有一个。
“还气着呢？”一辆黑色大众SUV里，坐在驾驶室的穿着墨绿色大衣的长卷发女人挂着笑双手把着方向盘，目视前方，问着身边气压低的男生。
沈易没说话，盯着贴了深色膜的窗外。
遇到红绿灯，女人拉了刹车，转过头。阳光从前窗玻璃照进来，映在她白皙的脸上。
沈律不像传统女人温润的长相，是一种很张扬凌厉的长相，不说话的时候深色的眼珠子让人心里发毛。但她很少不笑，一般总是挂着几丝痞笑，不正经又散漫，像个花花公子。但不可否认，她真的漂亮，一双狐狸眼足够勾人心魄，只要让人看上一眼，印象就会很深刻。
“别这样嘛，阿易。你看小姑今天好不容易过个生日，请你爸妈吃个饭，至少没把人说带回家或者把你带回你家，对吧？”沈律偏头活跃气氛，声音沙哑，配上不正经的调调，要是是个男生估计能让常中的女生疯一半。
他依旧不说话，沈律还想说什么，沈易就开口淡淡道:“绿灯了。”
没办法，只能继续开车。
到小区门口的时候，沈易让把他放下来。
“不会离家出走吧？”沈律调侃。
“我走哪您找不到。”沈易头也不回的下了车，啪嗒关上车门。
沈律无奈笑笑:“你这小子。”
等沈律开着车子进了小区，沈易双手插兜，迎着没有温度的太阳，决定去旁边的书店逛逛。
书店门面小，四排货架，进门中间摆着热销书，推开玻璃门会发出:“欢迎光临”的机械女声。老板坐在柜台，盯着电脑，不怎么管进来的人。书店人不多，三四个的样子，他走到第一排货架，目光慢慢从书名一个个扫过。
另一边的女生也目光紧盯着书架，手里已经拿了两本五三了。她还想买点不一样的，比如诗集、故事书，小说也行。
一本《飞鸟集》在书架的第五层，有些高，她定睛，准备踮脚拿下。
看着手指快要摸到书的时候，一只细白的手直接把书从货架上抽了出来，拿到手上。顾初抬眸看向面前的男生，他离她不过一步的距离，侧着身，下颌连着侧颈现出好看的弧度。
“要这本书吗？”沈易拿书晃了晃，顾初收回了向上伸着的手，点点头。
“诺，给你。”他很干脆递给她，又扫了眼她手里的五三。
“这么努力啊？”略带调侃。
顾初没说话，接过了他手里的书，才小幅度仰头，挂着笑:“嗯，高考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，我得努力啊。”
沈易俯身，少女的脸庞隔得近，他看到她棕色的瞳孔倒映出了自己。她嘴上说着积极向上的话，眼里却是希望和悲伤交织在一起的情愫。
他记得沈律说过，要看清一个人，就看他的眼睛。
真诚、悲伤、痛苦、说谎，都逃不开眼睛。
真是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最后俩人一起出了书店，顾初提着塑料口袋，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。
“同桌，你今天不开心？”没想到，沈易会问这个。
顾初看着前方，依旧笑笑:“没有啊，这句话该我问你吧？你是不是不高兴啊，今天。”
安静了一会，顾初没听见他的回答，再走几步就到他小区门口了。
“那我先去对面了，明天——”见还没说出来，沈易的手伸出来，“嗯？”
“巧克力吃完了吗？我现在想吃甜的，要回一颗。”沈易问。
顾初恍然大悟：“噢，还有。”她从兜里掏出那几颗红色锡箔纸的巧克力，摊开手掌。
沈易垂眸捏了一颗攥到手里，没有立即吃，只是对她淡淡笑道：“同桌，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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