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薛宴辞,你别拉我的手。”
“你别碰我。”
……
自从章淮津走后,路知行就疯了。
薛宴辞放低姿态,又哄一句,“老公,先下楼吃饭,可以吗?”
“我不吃。”
章家这事有多难办?
得把盘里的菜扔了,盘子洗干净了,再把菜从泔水桶里捞出来装盘子里,才能再端上桌。
“老公,膝盖痛。”
路知行停下手里的工作,将薛宴辞抱到沙发平躺放好,将手掌搓热了,覆在她膝盖上。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闹着膝盖痛了,站久了,或者是同一个姿势坐久了,都会痛,每到这个时候,路知行都特别自责。
“知行,章家这个事,我必须得帮他办了,否则......”
“你别跟我说,我不想听。”路知行只顾着将一条羊绒毯子盖在薛宴辞腿上,又拿了热水袋开始灌热水。对于章家、章淮津一小时前说的事,他毫不在意。
薛家舍弃了百分之二十的核心资产,才顺利走出去。这十年,薛宴辞一点儿空档都没有,不是北京就是厦门或上海。每一个提交的方案、节点、疏通的关系、赠礼额度的高低都需要薛宴辞主持会议,一一商讨,一一确定。
刚忙完这些事,紧接着又是章家的事,薛宴辞是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,一点儿都不肯给自己留个喘息的机会。
可章淮津,章家,人心不足蛇吞象。竟然妄想在一丝一毫都不舍弃的情况下,全部迁走,这怎么可能呢?
薛宴辞是能通天还是能遁地,可她真就答应了章淮津的要求。
在那一刻,路知行动了用自己威胁薛宴辞的想法,也动了用这段婚姻威胁薛宴辞的想法,更动了用三个孩子威胁薛宴辞的想法。可她呢,就靠在他怀里,怡然自得的就答应了章淮津的要求。
路知行气疯了。
“你在气什么?”薛宴辞问一句。
“你管我在气什么。”
薛宴辞又找个靠枕垫在肩下,终于能看到跪在地毯上给自己暖膝盖的路知行了。这么多年过去,一吵架,还跟个小孩子一样。
“你不要我管,能长这么大吗?能长这么好看吗?能生活得这么好吗?”
路知行头都没抬一下,语态却是恶劣至极,“薛宴辞,你少在这儿跟我扯这些。”
“知行,过来。”
薛宴辞伸在半空中的手都凉透了,路知行也没起身,也没握她的手,更没有看她一眼。
“老公,我从嘉峪关到南京,章淮津是出了力的,这里面需要付出多少人情,打点多少关系,你是知道的,也是明白的。”
“咱两家的孩子还都这样小,我稳不住章家的事,咱两家都会被掀翻的。我和你无所谓,可咱家儿子一门心思想读国防科技大学,我能告诉他不许读吗?嘉盛才七岁,正是贪玩的年纪,你想他就此卷进这堆破事吗?”
“况且现在有多少人在等着这件事的处理结果,咱家在十年后就会有多少同盟,咱家孩子以后的路就能再好走一点儿。”
“知行,你不是不明白这些事,你比谁都看得清楚明白。”
“别为了这些事儿和我生气,闹脾气,可以吗?”
“薛宴辞,我不是在跟你生气,闹脾气,我是在心疼你,你明白吗?”
薛宴辞不明白,她确实不明白。
“过来,知行。”薛宴辞没明白路知行这话说的有多痛苦,但就是很想抱抱他。
路知行起身站在一旁,居高临下,“薛宴辞,你不明白,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看着你这样子,我有多难过。”
“你总是这样,一堆的大道理,逼着我接受你所有的安排。”
“薛宴辞,你看见我过得不好,你会心疼。我看见你这么多年就为了这点事,忙到现在这副模样,把自己累成现在这个样子,我也会心疼的。”
路知行从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,哪怕是年轻的时候,吵架吵到不可开交,他也没发过这样大的火。
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那里,衬衣袖口也因为刚刚灌热水袋打湿了,一向笔挺的西裤也因为长久跪在地上满是褶皱了。
路知行的底线在哪里,这么多年过去,薛宴辞也没搞明白。
起初她以为是路家,但在给路家那两个学生资助的时候,路知行最后也接受了;后来她猜测是章淮津,但今天上午答应章淮津要求的时候,路知行也是一点儿异常都没有;现如今她猜测是自己,于是缓缓开口,“路老师,你想我怎样?”
“我不知道,薛宴辞……”路知行终于肯俯下身,低下头,抱一抱薛宴辞了,“宴辞,我不知道该让你如何,我也不知道该让咱家如何,我不知道。”
“我什么都帮不到你,只能给你添麻烦。全家上下都靠你一个人撑着,我……”
“对不起,好姑娘......”
薛宴辞强撑着起身将书房门反锁了,才又扶着路知行一同坐回沙发,“别哭了,我的小男孩。”
“薛宴辞,我只有你了。”
“别胡说,你还有一个聪慧好看的女儿,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呢。”
路知行态度十分强硬,一点儿都不肯薛宴辞抱他,一点儿都不肯侧身靠进她的怀抱,一个劲儿的哭,鼻子尖红了,眼睛肿了,哭到喘不上气了,也不要薛宴辞抱。
“老公,别这么患得患失的。我一直都在你身边,咱家也是越来越好的,你从来就没给我添过麻烦。”
路知行已经很多年没哭成这样了,豆子大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砸在他交握的双手上,低着头哭到喘粗气,后背一抽一抽的。
“可我这么多年,什么都没能帮你做到,对不起,宴辞……我真的好没用。”
薛宴辞将他的眼镜摘了放在一旁,捧着他的脸,“老公,我原本只想谈谈恋爱,体验一下人生就可以了。可遇到你之后,我才想结婚,才想有个自己的家会是什么样的。”
“如果不是因为你,我连结婚都不会想,更不可能支撑着走到今天这一步。因为是你,我想结婚,我想要有以后。”
“你不需要帮我做什么,更不用自责。知行,你有没有用这件事,不是由我评判的。”
“作为爱人,作为妻子,作为你的太太,我只希望你开心快乐,健康平安,就像这么多年的生活一样,就很好了。”
“可我也想帮你做一些事的。”路知行抽泣的样子,和家里三个孩子小时候别无二致。
这十多年过去,三个孩子渐渐长大了,不怎么哭了。可路知行这个做父亲的,真就是一点儿都没变。
“老公,别想着和章淮津、薛启洲去比较,你是我丈夫,是我爱人,是我先生。你是独一无二的,别和他们瞎攀比。”
“他们想帮我做什么,是他们的事,你只需要开心快乐,健康平安就够了。”
路知行眨巴眨巴大眼睛,又掉了两滴眼泪,“我不想你这么累。”
“我是有点儿累,可忙完一整天,忙完所有事,就能和你接吻,和你睡觉,躺在你怀里,与这些相比,就没什么好累的了。”
“我想你多陪陪我和孩子。”路知行顶着鼻涕泡答一句。
结婚二十年了,谈恋爱二十七年了。路知行真就从没向薛宴辞提过任何无理的要求,说过最多的,也就只有要求她多陪陪他、多陪陪孩子。
可这二十多年,章淮津、薛启洲的要求那真就是绵延不断。
尤其是章淮津,从和薛宴辞谈恋爱的第一天起,就提了无数多的要求,要和他回章家拜见章老先生;要学会打理章家的生意;要学习面料、扎染、裁剪、设计的知识......
路知行永远都是佳配。
“我知道,所以,别哭了,别浪费我陪着你的时间,好不好?”薛宴辞将扣在路知行腰间的手收紧,他终于不再那么紧绷了,顺势靠进她怀里,哭得稀里哗啦。
路知行的自尊心特别强,只要沾上一点和章淮津、薛启洲有关的事,自尊心就会翻倍。
“媳妇儿,我是不是特别没用?”
“你长得好看,跳舞又那么棒,怎么能叫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呢?我最喜欢你了,最爱你了。”
“你骗我。”路知行太单纯了,连和人吵架都不会,一点儿气势都没有,软绵绵地,“薛宴辞,你就是一个看脸的人,你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。”
“可我老了,就不好看了,跳舞也不好看了,你就不喜欢我了。”
“那你就去学个新才艺。”薛宴辞抬手摩挲过路知行的发尾,亲过他的喉结,趴在他耳边,“学个新才艺,好让我继续喜欢你。”
路知行不难过了,改生气了。
“老公,别气了,你现在就跟个河豚似的,一会儿该爆炸了。”
“薛宴辞,你才是河豚。”
“好好好,我是河豚。”薛宴辞抬手将路知行脸上的眼泪全部擦净,又捧着他亲一口,“老公,现在可以下楼吃饭了吗,你的小河豚超饿。”
“薛宴辞,你一天天地就知道哄骗我。”
“叶先生,你都被我骗二十年了,才反应过来?有点晚了吧?”
“我愿意被你骗。”
薛宴辞再回头时,路知行就跟在她身后。因为哭了很久,整个人好像又瘦了一些,又憔悴了一些,她好像突然明白路知行说心疼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儿了。
在一起久了,结婚久了,是会变得很像,是会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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