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灵吃完饭便乖乖躺回床上，侧头时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魏迅喆。经过昨日下午的独自钻研，她总算真正摸到了听风术的门径。心里已然明了，魏迅喆这人不适合深交，往后维持表面平和便好。
天还没亮透，许力的脚步声尚未响起，一声尖锐的警报突然划破夜空，像一把利刃劈开了营地的寂静。怪人营里瞬间炸开了锅，所有怪人仿佛被按了启动键，齐齐动了起来。
秋灵所在的帐篷里，众人几乎同时睁眼。余大海“咚”一声翻下床，动作利落得像头猛虎；谢凡和樊星双双后空翻跃起，身姿矫健，樊星腾空时脚几乎要踢到帐篷顶；黎锦和魏迅喆则以漂亮的鲤鱼打挺起身，手在腰间一捞，已开始迅速穿戴装备。
唯独秋灵和穆北，两人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，动作慌乱，半分帅气都无。
“云灵海，你本事还没学扎实，不具备单独对敌的能耐，今天紧跟着黎锦他们。”余大海一边系着铁甲，一边沉声吩咐，又转向黎锦，“黎哥，多照看这小弟弟一眼。”
黎锦点头应下，手上的动作没停。
谢凡扣好铁甲，扭头叮嘱：“到了战场，要是撞见我们这些‘疯子’，赶紧躲远些——我们发起疯来，比敌人还要命。”
李遖正往腿上绑护膝，闻言补充道：“实在躲不开，就直接躺下。疯魔状态下的我们，会把躺下不动的人当成死人，不会动手。”
董浩帮他理了理护肘：“最好用盾牌护住身子再躺，免得被误伤。”
穆北已将短刀别在腰间，接口道：“但要是周围敌人多，躺下就不明智了。你该想法子引着他们跟敌军打起来，自己趁机溜走。不到万不得已别躺，躺久了容易真成了死人。就算躺下，等他们一走，立马爬起来。”
秋灵一一点头，将这些叮嘱默默记在心里，眼眶微微发热。她的装备早已送到——两块厚实的铁甲、护腕、护膝一应俱全，据说是许力特意为她这“弱鸡”申请的，还有一面盾牌、一把大刀，与之前用的相差无几。
她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，扣紧最后一根铁甲带子时，指尖有些微微发颤。平日训练总拿钝刀比划的哥哥们，此刻手里的家伙泛着冷冽的光——谢凡双掌各握一把两头尖的斩马刀，刃口白得晃眼，仿佛吹口气就能削断空中的流丝，秋灵只看一眼，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，这两玩意差点要了她的命，心里阴影不轻啊。
“怕了？”余大海的笑声震得她耳膜发响，他不知从哪儿扛来两把青铜大锤，锤头布满细密的棱纹，沉甸甸的分量让地面都跟着颤了颤，“等会儿见了血，就不怕了。”
穆北的长刀斜背在身后，刀身比秋灵整个人还高出一截，鞘上的铜环随着步伐轻响，像催命的铃。李遖抡着狼牙棒转了半圈，铁刺划破空气带起风声；董浩的戟尖点地，在石板上戳出细小的火星。让秋灵意外的是黎锦——他手里竟握着一杆长枪，枪缨红得像燃着的火，她从未见他练过，此刻却握得稳如磐石。
再看魏迅喆，他手里的流星锤正绕着腕子转，铁链带着铁球“呼呼”作响，斯文的脸上不见半分笑意，冰寒刺骨。
秋灵还没来得及回过神，就被人流推着往前涌。他们穿过一道重兵把守的小门，身后“哐当”一声，沉重的铁门落了锁。眼前是座瓮城，三面高墙合围，只有头顶侧面墙高处留有狭窄的攻击口，风从墙缝灌进来，带着尘土和铁器的腥气。正面虽然有门，但同样死死关闭着。
秋灵的脸色一点点白了——攻击口后隐约有黑影晃动，能听见箭囊摩擦的窸窣，还有石碓滚动的闷响，那是随时可能倾泻而下的杀招。
“云灵海！”许力挤过攒动的人影，额角渗着汗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，“听着，你的任务就是活着！别往前冲，靠边偷袭也成，杀不杀敌人都不要紧，千万别逞能……”
“许头儿，”秋灵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，声音压得极低，目光扫过头顶的攻击口，“上面有人在看我们。”
“当然有人了。”许力白了她一眼，语气带着点不耐烦，“这都开战了，没人还怎么打？”
秋灵抿了抿唇，小声问：“他们……不会攻击我们吧？”
“神经病。”许力伸手揪住她的耳朵，力道不轻，语气带着笃定，“只有发疯的北方兵才敌我不分。上面那些人清醒着呢，分得清谁是自己人。”他抬下巴指了指头顶的敌台，“他们守着门，是不让敌军进来。我们只是借道这里，从侧面绕过去打，一颗石子都不会丢下来伤自己人，放心。”
秋灵被他揪得缩了缩脖子，脸上烧得慌——原来不是自相残杀，是她想多了。
正尴尬着，面前的暗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，谢凡等北方疯子兴奋地冲出去，兵器碰撞的脆响混着喊杀声传进来。秋灵下意识要跟，却被许力一把拽住。
“你别急，没到你。”他语速飞快，“没空细讲了，我得去管我的疯子兵。”他指了指周围十几名整装待发的士兵，“你跟着黎锦走，别乱跑。遇到麻烦就找他们，这些人脑子清醒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加重语气：“出去的那些别靠近——他们打架就疯，分不清敌我，躲开点。”
秋灵赶忙点头。许力看她听进去了，才赶忙往暗门跑，跑了两步又回头吼：“记住！跟着黎锦！别乱跑！”秋灵赶紧点头，往黎锦身边挪了一步。
过了几分钟，黎锦侧耳听了听，对秋灵道：“走。”
秋灵攥紧盾牌和大刀，快步跟上。他们通过这个门，竟然绕到城门侧面的暗道口，这里藏着一堵青灰色的矮墙，墙后挤满了人，谢凡那群“北方疯子”就站在最前面，个个眼睛红得像燃着的炭，呼吸粗得像风箱。
矮墙设计得极巧，从战场那边看过来只是普通的城垣，从这边却能将厮杀全景收在眼里——城门口的血积成了小水洼，映着湛南的天空，成楼上的战鼓和城下的惨叫连成一片，映照这战争的残酷。
谢凡等人开始出现低吼声，个个躁动不安，像群即将冲出笼的野兽。十二个头儿紧张注视，全力控制着，眼看就有自相残杀的趋势，眼前的矮墙忽然“咔嗒”轻响，左右分开一道门，露出通往外面的厮杀场的路。
余大海率先冲了出去，手里的双锤抡得像风火轮，红着眼直扑敌军侧翼。谢凡口中发出兴奋得笑声，一个健步就超过了余大海，飞奔向战场......他们身后、身边所有人跟潮水似的涌动。个个兴奋，嘴里的笑声都不似人声了，眼睛通红，眼瞳都是红的，闪烁嗜血的光芒......
秋灵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脚刚抬起来，就被黎锦按住了胳膊。
“等着。”他只说了两个字，目光死死盯着战场。
秋灵只能按捺住冲劲，看着谢凡他们像把尖刀扎进敌军阵里，起初确实打乱了对方阵脚，但敌军很快反应过来，开始围堵。谢凡他们虽勇，却渐渐被缠住，秋灵看见有个士兵的胳膊被砍得只剩层皮，还在嘶吼着挥刀，心揪得发疼。
黎锦忽然低喝，长枪一挺，“走！”
他率先冲出，秋灵咬咬牙，赶忙跟上。刚冲出去，就见城门口那群仓皇回退的士兵。她突然瞥见城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是吴四狗，正护着奄奄一息的秋灵往回退......
“愣什么！”黎锦的吼声把她拽回现实，“快走！”
秋灵回神，赶忙跟上黎锦，全心全意应对眼前的战斗。 那个护着她回退的人早就不在了，她看见的，只是她的记忆罢了。
秋灵的靴底刚碾过战场边缘染血的泥土，瞳孔便骤然收缩。敌军阵中那几道赤膊身影如淬火铁塔，日光浇在古铜色的肌肤上，映出刀剑劈砍后只余浅白印痕的诡异——与记忆里那个刀枪难入的光头巨汉如出一辙。
“护好要害！”黎锦的吼声像淬了冰，刺破周遭的金铁交鸣。秋灵脊背一寒，猛地回神时，一柄开山斧已带着腥风劈到眼前。她依着黎锦亲授的诀窍，腰身猛地一沉，如游鱼般侧滑半步，左臂的盾牌擦着斧刃斜斜推出，斧刃擦着她的发梢劈在空处，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。
那赤膊勇士浑然不觉，转身便扑向另一侧的袍泽，后背肩胛骨处的肌肉因转身的动作微微松懈，露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缝隙。秋灵脑中警铃骤响，握紧刀柄的掌心沁出细汗，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跃起，刀刃精准地磕在对方肩关节的衔接处。
“咔”一声闷响，像咬碎了冻硬的骨头。勇士的动作骤然一滞，痛呼从喉咙深处滚出，虽未倒下，臂膀挥舞的力道却已卸去大半。旁边的梵星早已蓄势，身形如鹰隼般高高跃起，阔刀带着破空的锐啸斜劈而下，鲜血喷溅的瞬间，那颗头颅已滚落在地，双目圆睁望着湛南的天空。
秋灵紧绷的嘴角漾开一丝笑意，还未及收敛，风声已至。另一名光膀子敌军的拳头带着恶风直取她面门，秋灵足尖点地旋身躲开，盾牌边缘顺势劈在对方手腕上。“咔嚓”脆响比前次更烈，竟是整根腕骨生生折断。敌军惨叫着下意识用左手去捂，黎锦的长枪已如毒蛇出洞，从他心口贯穿而过，枪尖带着血珠缩回时，那庞大的身躯才轰然倒地。
脚下刚稳住，又一道黑影压来。敌军的脚狠狠踹向她小腹，秋灵忙将盾牌横在身前，同时大刀劈向对方膝盖，盾牌边缘跟着重重砸下。双重力道夹击下，只听“咯吱”一声，敌军膝关节以诡异的角度错开，剧痛让他猛地矮身。秋灵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，刀锋直取他脖颈——本以为能利落斩首，刀刃却像砍进了坚韧的老藤，卡在皮肉里进退不得。
小剧场
龙灵峰：“怎么办？我那兄弟天天跟我抱怨，我要不要劝他离了得了。”
秋灵：“我建议你不要插手。如果你劝他离，将来他找不到更好的，或者离后才发现她的好，一定会怪你；如果你劝和，将来他过的不幸福，或者错过了白月光，都会埋怨你。”
龙灵峰：“那怎么办？”
秋灵：“你就这样告诉他：每个人都有她的优点和缺点。她优秀，他是你的妻子，幸不幸福全是你的心情，她糟糕，她是你的媳妇，离与不离，是你的家事。放不放大她的优点，是否宽容她的缺点，只在你一念之间。而我，只是一个外人，不方便介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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