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在绝对的黑暗与船只单调的摇晃中,失去了刻度。
阿丑(萧镜璃)蜷缩在货舱夹层那方寸之地,唯一能感知外界变化的,只有从船舷缝隙渗入的、微弱的光线明暗交替,以及每日固定时辰,赵船主心腹悄然送来清水和干粮时,那短暂挪开麻袋的窸窣声。
起初几日,她是靠着数心跳和睡眠周期来勉强计算时日。但很快,疲惫、饥饿、以及这令人窒息的封闭环境,让她的感知变得迟钝而混乱。一天?两天?还是更久?她已无法确定。只有怀中那逐渐减少的干硬馍块,冰冷地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。
这狭小的空间,成了她的整个世界,也成了煎熬的牢笼。空气污浊不堪,混合着陈年谷物霉变的气味、底层河水的湿腥,以及她自己身上无法清洗的汗味。闷热在白天积聚,如同蒸笼;到了夜晚,河上的寒气又透过木板缝隙侵入,冻得她瑟瑟发抖。
身体的折磨尚可忍受,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孤寂与未知带来的恐惧。外面是什么情况?船行至何处了?是否已安全脱离京畿范围?徐大夫是否安然无恙?京中的局势又如何?慕容渊……他可知晓她已如同水滴般消失在这南下的浊流中?
无数个问题如同毒虫,在她脑海中啃噬。对未来的茫然,对过往的惊悸,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将她紧紧缠绕。她常常在黑暗中睁大眼睛,试图穿透这浓稠的墨色,看到的却只有自己内心更深沉的黑暗。噩梦如同跗骨之蛆,黑风寨的火焰、货栈的血泊、胡先生凸出的眼球、黑衣卫冰冷的刀光……还有那声划破夜空的诡异唿哨,反复在她浅薄的睡眠中上演,每一次惊醒,都是一身冷汗。
但求生欲,是这绝望深渊中唯一不曾熄灭的火种。
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,用林老和芸娘所授的方法,在这方寸之地进行最微幅的活动,伸展僵硬的四肢,按摩因长时间蜷缩而麻木的腿脚,以保持身体最基本的机能。她将每日分到的少量清水和食物视若珍宝,小口咀嚼,细细吞咽,最大限度地补充体力。
更多的时候,她是在回忆和思考。她将离开归林居后的每一个细节,如同审视棋局般,在脑中反复推演。灰衣人是谁?他为何能精准出现?徐大夫口中的“他们”到底有多大能量?那批被查抄的“凝香”,究竟隐藏着贵妃怎样的秘密?这秘密,是否与她身上的玄铁血诏有关?
思绪如乱麻,但她竭力从中梳理着可能的线索。她抚摸袖中冰冷的骨簪,触碰怀中坚硬的玉佩和血诏。这些,是她与过去、与那盘根错节的权力漩涡仅存的联系,也是她活下去、走下去的唯一凭仗。
“淮扬……”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地名。那是远离风暴眼的繁华之地,是信阳王妃旧势力可能尚存之所,但同样,也可能潜伏着未知的危险。赵船主可信吗?到了淮扬,接应她的又会是谁?
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。她必须靠自己。
这一日,当赵船主的心腹再次送来食水时,阿丑用极其微弱的气声,在他即将离开时问道:“大哥……我们……到何处了?”
那船工动作一顿,在黑暗中似乎看了她一眼,同样低声道:“姑娘莫问,安心待着。快到地方了,船主自有安排。”语气虽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阿丑心中一凛,不再多言。但她从这简短的回应中,捕捉到了一丝信息:行程似乎顺利,并且,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。
这一次,船工除了留下食水,还悄悄塞给她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。等他离开后,阿丑摸索着打开,指尖传来一阵略带刺激性的草药气味。是芸娘曾教她辨认过的、用于提神醒脑和驱除蚊虫的草药粉末。
这细微的关怀,让阿丑冰冷的心底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。赵船主这些人,或许并非全然冷漠。
她将少许药粉撒在身周,辛辣的气味略微驱散了污浊的空气,也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。她重新蜷缩好,将脸埋入臂弯。
等待。除了等待,她什么也做不了。但这一次的等待,与在破庙、在砖窑时不同。她不再是盲目奔逃的惊弓之鸟,而是在这黑暗的浊流之下,如同蛰伏的幼兽,默默舔舐伤口,积攒力量,等待着破水而出、踏上未知岸边的时刻。
船身依旧在有节奏地摇晃着,承载着一个秘密,向着南方那片被称为“淮扬”的、谜一样的土地,沉默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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