聚宝市的聚义楼前,十名断云卫按着腰间的佩刀,目光如炬地盯着台阶下的马车。车帘掀开,燕云省使者捧着个紫檀木盒走下来,锦缎包裹的文书在阳光下泛着柔光,却压得他手腕微微发颤——里面装的不是圣旨,是朝廷对一个“山寨”的妥协。
“曹当家的,文书在此。”使者走进聚义楼,抬头就见曹林坐在主位上,左右分列着赵虎、诸葛红月和三司主事,长条木桌上摆着笔墨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火药味混合的气息。
曹林抬手:“请。”
使者解开锦缎,露出文书上的朱红大印,清了清嗓子,念起条款:
“一、断云寨每年向朝廷缴纳岁贡一万两白银,名义上归属燕云省管辖……”
“二、朝廷承认断云寨对清溪县、云州府南部的实际治理权,燕云军不得在此驻军……”
“三、开放燕云省与断云寨互市,不得干涉其与临江府、黑石部的贸易往来……”
每念一句,使者的声音就低一分。他偷眼看向曹林,对方正把玩着一枚铁制令牌(断云卫的腰牌),脸上看不出喜怒,可那令牌被指尖摩挲出的寒光,却让他后颈发紧。
“请签字吧。”曹林将令牌放在桌上,推过砚台。
使者深吸一口气,蘸了墨,在文书末尾写下“燕云省使者李修”。轮到曹林时,他拿起狼毫笔,饱蘸浓墨,在纸上写下“断云寨主曹林”七个字——笔锋刚劲如刀,墨色透过宣纸,在衬纸上洇出深深的印记,仿佛要将这七个字刻进木头里。
“合作愉快。”曹林将文书推回一半,脸上终于露出笑意。
使者拿起文书,指尖还在抖。他来时,诸葛巡抚特意交代:“签字后立刻返回,别多言。”此刻他才明白,这哪里是“招安”,分明是朝廷默认了断云寨的割据,而他,不过是来送这份“承认书”的。
使者的马车刚出聚宝市,赵虎就忍不住拍了桌子:“大当家!咱手里有枪有雷,黑石部的骑兵听咱调遣,凭啥给朝廷交一万两?这钱留着给弟兄们打酒喝不好吗?”
聚义楼里的人也跟着点头。铁匠坊的老匠头道:“就是!上次黑风口一把火,燕云军吓得屁滚尿流,真要打,咱未必输!”
曹林没说话,走到墙边的地图前,拿起红笔,在清溪县与云州府南部的边界重重一划:“这一万两,买的不是朝廷的认可,是时间。”
他指向东南:“临江府的商路刚通,票号分号还没站稳;西南的硫磺矿,每月能产三百斤,还得扩;北边黑石部的草原,能养五千匹战马,可现在才养了八百。”红笔在这几处圈了圈,“等商路铺满票号,矿场日产千斤,战马养够五千,到时候别说一万两,就是朝廷想让咱交十文钱,咱也得问一句‘凭啥’!”
诸葛红月补充道:“而且这‘名义上归属’,不过是给朝廷留面子。税归咱收,兵归咱管,百姓认的是《断云律》,谁还记得燕云省?”
众人这才恍然大悟。李老三蹲在角落,摸着手里的地契(刚用铁矿一年的劳役换的五亩田),咧嘴笑道:“大当家是想让咱先把日子过瓷实了,再跟他们掰手腕!”
聚义楼的钟声忽然响起,“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”雄浑的声音掠过市集,传到铁矿、传到工坊、传到流民新盖的草屋。
百姓们先是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——早上听断云卫说,今天要“定大事”。《断云律》石碑前,有人扯着嗓子喊:“朝廷认咱断云寨了!以后咱不是草寇,是正经百姓了!”
“真的?那我的地契算数了?”李老三的小儿子举着那张皱巴巴的纸,蹦得老高。
“咋不算数?曹当家的盖了章的!”
商户们更激动。绸缎铺的张老板让人搬出鞭炮,“噼里啪啦”放了起来:“以后往江南运货,路更顺了!燕云省再不敢卡咱的货了!”
校场里,铁骑营的士兵们举着线膛枪,对着天空鸣枪庆祝,枪声“啾啾”作响,惊得鸽子扑棱棱飞过聚宝市。赵虎看着兴奋的士兵,忽然觉得那一万两岁贡花得值——弟兄们守着这片地,不就是为了让百姓能安心放鞭炮、士兵能挺直腰杆吗?
夕阳西下时,市集更热闹了。民政司的人在街口搭了台子,给流民发地契;商政司贴出新告示,说“临江府的茶叶、丝绸关税降两成”;军政司则在招募新兵,牌子上写着“月饷三两,管饭,配发新枪”。
一个从中原逃难来的老秀才,站在石碑前,看着“流民可凭劳动换土地”的条款,忽然对身边的孙子说:“咱不走了。这儿虽不考八股,可日子过得实在。”
入夜,聚义楼还亮着灯。曹林和诸葛红月站在窗前,看着远处冶炼坊的火光——那里正在赶造新的火炮,铁水映红了半边天。
“下一步,该往南走了?”诸葛红月递来一杯断云烧,酒液里晃着灯火的影子。
曹林接过酒杯,望着中原的方向。那里有更宽的商路,更多的人口,也有朝廷的根基。但他摇了摇头:“不急。先把北境的根基扎成铁桶。”
他想起刚到断云寨时,喝的是带沙的水,住的是漏风的窝棚,手里只有二十把锈刀。如今,水渠流过良田,铁轨通到矿场,票券能换白银,百姓敢放声笑。这一切,比打赢一场仗更重要。
“你听。”曹林侧耳。
窗外传来隐约的歌声,是流民们在唱新编的小调:“断云寨,天朗朗,有铁有粮有学堂……”歌声里没有华丽的词藻,却透着股踏实的欢喜。
诸葛红月靠在他肩头,轻声道:“这北境的风,以前吹的是流寇、是饥荒,现在吹的是烟火、是希望。”
“以后,它只为咱断云寨吹。”曹林举杯,对着窗外的夜色一饮而尽。酒液辛辣,却暖得人心头发烫。
文书静静躺在聚义楼的抽屉里,墨迹已干。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当断云寨的铁蹄踏上江南的土地,当票号的印章盖遍中原的商路,当《断云律》的精神传到更远的地方,今日的妥协,终将成为明日逐鹿的起点。
夜风掠过聚宝市,带着铁器的冷冽,也带着粮食的清香。北境的故事,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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