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水县城的百姓撤离工作进行到第三天时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计划。陈征站在县衙屋檐下，望着如注的雨幕，眉头紧锁。
\"旅长，北门外的土路被冲毁了，最后一批百姓暂时走不了。\"常超拄着拐杖冒雨跑来报告，裤腿沾满泥浆。
陈征看了看怀表：\"日军先头部队最迟明天就到...让工兵连抢修道路，务必在天黑前送走群众！\"
正说着，一个披蓑衣的老农跌跌撞撞冲进院子：\"长官！不好了！郑家二小子带着一伙人把北门岗哨打了，放跑了几个汉奸！\"
\"什么？\"陈征脸色骤变，\"郑家不是已经被控制了吗？\"
\"是郑万三的小儿子郑彪，在省城读书，昨晚偷偷溜回来的...\"老农喘着粗气道，\"那崽子带着枪，说要给老子报仇！\"
陈征立即命令：\"常超，通知高胜寒带人追捕逃犯！赵铁鹰，带一个排去郑家！\"
雨越下越大，街道上积水成河。陈征亲自带队赶到北门时，两名哨兵倒在血泊中，一个已经牺牲，另一个奄奄一息。
\"坚持住！医务兵马上到！\"陈征脱下军装盖在伤员身上。
伤员艰难地抓住陈征的手：\"旅长...他们...往西山跑了...有个穿...穿学生装的...\"
陈征握紧他的手：\"放心，一个也跑不了！\"
高胜寒的\"利刃\"小队很快冒雨出击，像一群猎豹消失在雨幕中。陈征则带人直奔郑家大院，却发现大门洞开，里面一片狼藉。
\"搜！\"战士们迅速分散搜查。不一会儿，后院传来喊声：\"这有人！\"
柴房里捆着三个仆人，嘴里塞着破布。被解救后，他们哭诉郑彪如何威逼利诱，打听军管会的部署，最后还抢走了地窖里的枪支。
\"地窖？\"陈征敏锐地抓住关键，\"郑家还私藏了武器？\"
仆人点头：\"老爷...不，郑万三以前帮鬼子做事时藏的，有十几条枪呢...\"
陈征立即派人彻底搜查郑家大院。结果不仅在地窖里发现了更多武器弹药，还在书房暗格中找出了几本密账，记录着郑家与城内多名商人的勾结往来。
\"看来汉奸不止郑家一个啊。\"赵刚翻看着账本，脸色凝重。
傍晚时分，高胜寒带队返回，押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俘虏，但郑彪和另外三名要犯仍然在逃。
\"分开跑的。\"高胜寒简短汇报，\"郑彪熟悉地形，有人接应。\"
陈征点点头：\"先审这两个。\"
审讯由新上任的保卫科长周剑负责。这个原地下党锄奸干部四十出头，瘦削精干，一双眼睛锐利如鹰。不出半小时，他就撬开了俘虏的嘴。
\"旅长，情况比想象的严重。\"周剑拿着口供来找陈征，\"郑彪在省城加入了日军特高课训练班，这次是带着任务回来的——暗杀我军政干部，破坏防御工事，为日军进攻铺路。\"
\"城里有他们的同伙吗？\"
\"有，而且不少。\"周剑指着口供上的几个名字，\"这些商人表面上拥护我们，暗地里都是'维持会'成员。\"
陈征一拳砸在桌上：\"立即逮捕！\"
\"已经派人去了。\"周剑犹豫了一下，\"但据口供，他们还有个秘密组织叫'清水复兴会'，成员身份更高，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...\"
正说着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爆炸！陈征冲出屋子，只见城东方向腾起一团火光。
\"是粮仓！\"常超惊呼。
救火队迅速赶到，但火势已经蔓延。等大火扑灭，三分之一的存粮化为灰烬。纵火者留下字条：\"皇军不日将至，顺之者昌，逆之者亡！\"
陈征脸色铁青：\"向总部报告，请求派专业肃反干部支援。同时全城戒严，实行宵禁！\"
当夜，独立旅紧急召开军政联席会议。徐向前带着新组建的县政府干部也参加了会议。
\"同志们，\"陈征开门见山，\"我们面临的不只是明处的日军，还有暗处的汉奸特务。这些人的破坏力，有时比一个联队的鬼子还可怕！\"
周剑详细介绍了敌特网络的情况：\"...郑彪只是个小卒，真正的头目很可能隐藏在'体面人'中。他们利用商号、茶馆做掩护，甚至渗透进了我们刚组建的民兵队伍...\"
\"必须一网打尽！\"孙猛拍案而起。
\"问题是，怎么区分真正的爱国商人和伪装的特务？\"赵刚提出关键问题，\"如果打击面过大，会动摇民心。\"
会场陷入沉默。这时，一直没说话的常超突然开口：\"我...我有个想法。\"
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这个年轻人。常超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：\"我在整理日军文件时，发现他们有个'合作者密档'，用特殊符号标记每个人的利用价值和控制手段...\"
\"在哪？\"周剑猛地站起来。
\"被郑彪抢走了一部分，但...\"常超从怀里掏出几张残页，\"我偷偷藏了几张。\"
周剑如获至宝，立即与陈征、徐向前研究起来。残页上记录着几个商人的代号和评估，其中\"杜鹃\"这个代号特别引人注目。
\"'杜鹃'，潜伏深，地位高，能接触核心情报...\"周剑轻声念道，突然抬头，\"这个代号我见过！在保定地下党时期，有个叛徒的代号就是'杜鹃'！\"
\"能确定是谁吗？\"
\"不能，但范围可以缩小。\"周剑快速分析，\"此人必须满足三个条件：一、在鬼子来前就是地方头面人物；二、能接触到各方情报；三、有理由频繁出入军政场所...\"
徐向前突然拍桌：\"周明！那个小学教员！\"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周明作为知识分子代表，一直积极参与新政权的建设，还揭发过郑万三的罪行...
\"有证据吗？\"赵刚谨慎地问。
\"暂时没有，但...\"徐向前回忆道，\"他昨天特意向我打听过部队布防情况，说是要教学生画抗战宣传画...\"
陈征当机立断：\"周科长，你亲自负责调查周明。记住，先不要打草惊蛇！\"
会议结束后，陈征独自站在作战地图前沉思。高胜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：\"我去抓郑彪。\"
\"你知道他在哪？\"
高胜寒摇摇头，但眼神坚定：\"他会回来。\"
陈征明白高胜寒的意思——以自己为诱饵。这个沉默的杀手最擅长的就是等待猎物上钩。
\"太危险了。\"
高胜寒罕见地嘴角微扬：\"看谁更危险。\"
第二天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——白景琦在救治伤员时突然昏迷！陈征赶到医院时，小翠正红着眼睛给白景琦输液。
\"怎么回事？\"
\"中毒...\"小翠哽咽道，\"有人在药里掺了砒霜...幸亏发现得早...\"
陈征脸色铁青：\"谁负责配药？\"
\"是...是周老师带来的一个新助手...\"小翠突然瞪大眼睛，\"对了！那人手背上有道疤，像被火烧过...\"
陈征立即派人去找周明，却发现他已经\"去学校上课\"了。更蹊跷的是，学校工友说今天根本没课，周明早上露了个面就匆匆离开。
\"全城搜捕！\"陈征怒不可遏，\"重点搜查码头和车马行！\"
中午时分，城西传来枪声。等陈征带人赶到时，只见小巷里躺着三具尸体：两个陌生男子，以及——郑彪！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汉奸，此刻眉心一个血洞，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\"是高队长...\"一个巡逻战士报告，\"他一个人追到这，那三个人想跑...\"
\"高胜寒人呢？\"
\"追另一个去了，好像是往码头方向...\"
陈征立即带队赶往码头。远远就听见一阵枪响，接着是爆炸声！当他们冲到码头时，只见一艘小船正在河心燃烧，岸边的仓库旁，高胜寒单膝跪地，左肩一片血红。
\"老高！\"陈征冲过去扶住他。
高胜寒摇摇头，指向正在下沉的小船：\"周明...\"
小船很快沉没，河面恢复平静，只留下几圈涟漪。后来打捞时，在船舱里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，手骨上戴着一枚周明常戴的玉扳指。
\"是'杜鹃'没错了。\"周剑检查了从尸体上找到的密写本，\"上面记录着我们很多机密...包括明天的撤离计划。\"
陈征倒吸一口凉气：\"幸好除掉了...\"
\"不一定。\"周剑神色凝重，\"按地下工作的惯例，'杜鹃'这种级别的特务，肯定有接班人...\"
当晚的总结会上，陈征宣布了初步肃反成果：击毙汉奸特务五名，逮捕十二名，缴获枪支弹药和密件若干。但同时也付出了惨痛代价：两名战士牺牲，白景琦重伤，高胜寒挂彩...
\"同志们，这场暗战才刚刚开始。\"陈征环视众人，\"日军大军压境，城内特务潜伏，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。但越是这种时候，越要相信群众，依靠群众！\"
他拿出一叠文件：\"这是常超同志整理的'汉奸特征录'，总结了已抓获敌特的共同点：一、突然关心军事部署；二、打听干部行踪；三、散布谣言制造恐慌...各连队要组织学习，提高警惕！\"
散会后，陈征去医院看望白景琦。医生已经脱离危险，但还很虚弱。
\"对不起，我大意了...\"白景琦苦笑道，\"那个助手说是周明推荐的，我就...\"
陈征安慰他：\"好好养伤。对了，你认识周明多久了？\"
\"半年多吧。鬼子占领时，他在医院做过义工，医术不错...\"白景琦突然想起什么，\"等等，有一次我见他给一个日军伤员换药，手法特别专业...当时还以为他是同情伤者...\"
陈征与随后赶来的周剑交换了个眼神——周明的特务身份更加确凿了。
夜深了，陈征独自在指挥部整理文件。马千里轻轻敲门进来：\"旅长，高队长醒了，说要见您。\"
高胜寒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。见陈征进来，他挣扎着要起身。
\"躺着别动！\"陈征按住他，\"感觉怎么样？\"
高胜寒摇摇头表示无碍，然后从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递给陈征。
\"这是...？\"陈征翻开一看，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人名、时间和地点——是周明的秘密日记！
\"你从哪里...？\"
\"船上。\"高胜寒简短地说，\"在爆炸前。\"
陈征快速浏览着内容，脸色越来越凝重。这本日记不仅证实了周明就是\"杜鹃\"，还记录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：他在教育界发展了多名下线，其中一些人已经混入了新成立的县政府！
\"老高，你又立大功了！\"陈征紧紧握住高胜寒的手，\"好好养伤，剩下的交给我。\"
走出医院，陈征望着满天星斗，深深吸了口气。清水县城的上空，阴云正在聚集，但星辰依然闪烁。就像这场艰苦卓绝的斗争，无论多么黑暗，希望的光芒永不熄灭。
明天，日军大军将至；暗处，残存的特务仍在活动。但陈征心中无比坚定——有了百姓的支持，有了这样的战士，任何敌人都将被粉碎！清水县城，这座用鲜血换来的英雄之城，必将永远飘扬着红旗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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