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:风起青萍
第三章 大河东流(上)
雪彻底消融了,带着最后一点寒意,渗入解冻的土地,汇入汹涌的河流。晋阳城在短暂的喧嚣与誓师后,陷入了一种更为紧张的沉寂——那是猛虎出击前,收缩爪牙、屏息凝神的刹那。
风从北方吹来,掠过吕梁山的脊梁,带来黄河水汽特有的土腥味。天幕是那种初春特有的、灰白而高远的颜色,云层流动迅疾,如同战事前夕传递不休的军情。
李善业随着那支先遣的文吏小队,在誓师后的第二天清晨,便悄然离开了晋阳城。他们没有走大军即将行进的官道,而是取道西南方向的小路,目标是数百里外,河东郡与关中交界处的黄河重要渡口——蒲津渡。
小队约有二十余人,由一名姓张的参军统领,多是像李善业这样因识字而被临时征调或招募的文职人员,另有五十名精锐骑兵护卫。马蹄踏在尚未完全干透的泥泞道路上,发出沉闷的噗噗声。队伍沉默地行进,气氛压抑。每个人都清楚,他们此行,是为数万大军的前锋探路、准备,责任不轻,风险亦是不小。
李善业骑在一匹略显瘦弱的驮马上,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长时间骑马,大腿内侧很快就被磨得生疼。但他咬牙忍着,不敢有丝毫抱怨。他回头望去,晋阳城那巍峨的轮廓在晨曦中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低矮的山峦之后。一种离群的孤寂感和对未知前路的恐惧,悄然攫住了他的心。他紧了紧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号衣,将目光投向西南方那莽莽苍苍的山河。
沿途所经村庄,大多十室九空,残破不堪。断壁残垣间,偶尔有野狗穿梭,或是面黄肌瘦的百姓,用麻木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支小小的队伍。田地荒芜,蒿草过人。战乱与苛政,早已将这片曾经的富庶之地,摧残得满目疮痍。李善业看着这一切,心中恻然,更深刻地理解了为何唐公振臂一呼,便有如此多的流民景从。这世道,确实需要一场彻底的变革,才能涤荡这无尽的苦难。
数日后,他们抵达了汾水沿岸。汾水浑浊湍急,挟带着上游融雪的冰寒,向南奔涌,最终将汇入那条更为壮阔、也更为险峻的大河——黄河。
越靠近黄河,气氛越发紧张。斥候往来更为频繁,带来的消息也真假难辨。有说河东通守屈突通已调集重兵,严密封锁了所有渡口;有说对岸的关中冯翊郡(今陕西大荔一带)有豪强愿意内应;还有流言说刘武周果然趁晋阳空虚,已派兵南下试探……
张参军面色凝重,命令队伍加快速度,同时派出更多斥候,侦查前方敌情。
这一日,黄昏时分,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蒲津渡尚有三十余里的一处废弃屯堡。屯堡坐落在一处高地上,可以远远望见南方那条如同黄龙般蜿蜒匍匐的巨大河道,以及河道上空那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、浩瀚蒸腾的水汽。
“就在此地宿营!严密警戒!” 张参军下令。
众人下马,疲惫不堪地开始安顿。李善业被分配去协助清点随身携带的文书和干粮。就在他忙碌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一名斥候满身尘土,疾驰入堡,滚鞍下马,气喘吁吁地冲到张参军面前:
“报!参军!前方……前方发现敌军游骑!约百余骑,打着屈突通的旗号,正在渡口以北十里处的赵村劫掠!”
堡内瞬间一片死寂,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张参军。文吏们脸上露出惊恐之色,那五十名护卫骑兵则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,目光变得锐利起来。
李善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。敌军!而且距离如此之近!他们这支小队,虽有五十骑兵,但对方是百余正规游骑,一旦遭遇,后果不堪设想!
张参军眉头紧锁,沉吟片刻,沉声问道:“可曾发现我军踪迹?”
“应未发现!彼等散漫劫掠,警戒松懈!”
张参军眼中寒光一闪,当机立断:“好!传令!骑兵队全体集合!随我出击!趁其不备,歼此小股敌军,亦可挫敌锐气,扬我军威!”
他转向那些面色发白的文吏:“尔等留守屯堡,紧闭大门,没有命令,不得外出!若……若我等天明未归,尔等即刻分散,设法返回大军禀报!”
命令一下,五十名骑兵迅速披甲执锐,翻身上马,动作干脆利落。张参军也换上了一身轻甲,手提马槊,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战马。他目光扫过留守的文吏,最后在李善业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:
“出发!”
蹄声如雷,五十余骑如同离弦之箭,冲出屯堡,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。
屯堡内,剩下的十几名文吏面面相觑,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不安。有人开始低声祈祷,有人紧张地透过了望孔向外张望。李善业也是手心冒汗,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帮着将堡门用粗大的木杠死死顶住,又和其他人一起,将一些杂物堆在门后。
夜色迅速降临,四野陷入一片黑暗。只有风声呼啸,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、不知是狼嚎还是其他什么声音的异响,更添了几分恐怖。没有人能睡着,所有人都挤在堡内唯一一间还算完整的石屋里,竖起耳朵,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。
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。月上中天,清冷的月光洒在荒芜的原野上,一片死寂。
突然,一阵隐约的、如同闷雷般的声响,从南方传来!
“是马蹄声!” 一个耳尖的文吏惊叫道。
众人顿时紧张到了极点。声音越来越近,越来越杂乱,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!显然,张参军他们与敌军遭遇了,而且战场正在向屯堡方向移动!
“怎么办?他们会不会把敌人引过来?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?”
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。有人开始瑟瑟发抖,有人想要找地方躲藏。
李善业也是心惊肉跳,但他看到众人慌乱的模样,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。他深吸一口气,大声道:“诸位!慌也无用!守住堡门,或许还有生机!若是自乱阵脚,必死无疑!”
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,但却奇异地起到了一些镇定作用。几个年纪稍长的文吏也强自镇定,附和道:“李书吏说得对!守住门!快去拿些桌椅顶住!”
众人手忙脚乱地又将屋内仅有的几张破桌烂椅搬到门后。李善业则捡起地上的一根顶门用的粗木棍,紧紧握在手中,虽然他知道这对于正规军队来说无异于螳臂当车,但至少,手里握着点东西,能让他感觉稍微安全一点。
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清晰,甚至能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和垂死者的惨嚎。马蹄声在屯堡周围来回奔驰,似乎有敌军骑兵发现了这个据点,正在试图靠近。
“砰!砰!” 沉重的撞击声落在堡门上,是箭矢!有人在朝屯堡放箭!
“蹲下!都蹲下!” 李善业嘶哑着喊道,自己也蜷缩在门后的墙壁下。箭矢钉在木门上的声音,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就在这时,堡外传来一阵更加激烈的厮杀声和一阵嘹亮的号角声!那是唐军的号角!
“是我们的援军?还是张参军他们杀回来了?” 有人惊喜地叫道。
撞击堡门的声音停止了,外面的马蹄声和厮杀声似乎渐渐远去。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,只剩下风声和远处黄河奔流的隐隐轰鸣。
堡内众人惊疑不定,不敢贸然开门。直到天色微明,东方泛起鱼肚白,才有人大着胆子,透过门缝向外张望。
只见屯堡外的空地上,一片狼藉,散落着断箭、破盾和几具人马的尸体。血迹在枯黄的草地上染出大片大片的暗红。
“看!是我们的人!” 一个文吏指着远处。
只见一支约百余人的唐军骑兵,正押解着几十名垂头丧气的俘虏,朝着屯堡方向而来。为首一人,正是张参军!虽然他甲胄上沾染了血迹,脸上也带着疲惫,但眼神依旧锐利,马槊的锋刃上,还有未干的血迹在晨光中闪烁。
堡门被迅速打开,文吏们涌了出去,劫后余生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。
张参军下马,看着迎上来的李善业等人,点了点头:“昨夜一股敌军游骑欲偷袭尔等,已被我击溃,斩首三十余级,俘五十人。幸得尔等坚守,未让其得逞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李善业手中那根还紧握着的木棍上,微微闪过一丝讶异,但并未多言,只是吩咐道:“收拾一下,此地不宜久留。大军前锋距此已不足百里,我们需尽快赶到蒲津渡,与主力汇合!”
经历了一场虚惊,甚至可说是生死考验,李善业看着远处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、如同天堑般的黄河,心中对战争的残酷有了更直观的认识。这不再是晋阳城内的权谋与誓师,而是真刀真枪、你死我活的搏杀。他这条刚刚脱离死亡边缘的性命,似乎又一次被抛入了命运的激流。
他默默地将木棍放下,协助其他人开始收拾行装。阳光刺破云层,洒在血迹未干的大地上,新的一天开始了,而通往关中的征途,依旧布满荆棘。
第一卷:风起青萍
第三章 大河东流(下)
蒲津渡,雄踞于黄河几字大弯的东岸,自古便是秦晋要冲,兵家必争之地。当李善业随着先遣小队,风尘仆仆地抵达渡口外围时,映入眼帘的景象,让他这个来自关中内陆的读书人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。
那已不是一条河,而是一片翻滚涌动的、浑黄粘稠的汪洋。初春的黄河,挟带着上游解冻的万钧冰凌和泥沙,以毁天灭地之势,从北方的峡谷间咆哮冲出,河面宽阔如海,浊浪排空,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。水汽弥漫在空中,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土腥味,扑打在人的脸上。
而比这自然天险更令人心悸的,是横亘在渡口前方的、人为的壁垒。
对岸的西岸(冯翊郡一侧),隋军旗帜林立,营寨连绵,望楼高耸,在阴沉的天色下如同蛰伏的巨兽。更令人望而生畏的是,河面上竟然横亘着数道粗如儿臂的铁索,从东岸一直延伸到西岸,隐没在翻涌的浊浪之中!铁索之下,隐约可见无数尖锐的木桩、暗礁,以及被绳索串联在一起的、如同水寨般的废弃船只。这便是屈突通赖以固守的“铁锁横江”之策!任何渡船,想要强行突破这铁索木桩的封锁,接近对岸,都将面临被撞沉、钩挂、乃至箭雨覆盖的灭顶之灾。
渡口附近原有的村落早已空无一人,只有唐军先头部队建立的简易营寨。营寨内外,气氛凝重。兵士们望着那咆哮的黄河和森严的对岸防线,脸上大多带着忧虑和茫然。渡船严重不足,且大多是小型的渔船和舢板,在如此宽阔湍急的河面上,面对严阵以待的敌军,显得如此渺小和不堪一击。
李善业所在的小队被编入了渡口临时设立的辎重文书营,负责登记陆续运抵的粮草、器械,以及协助管理征集来的民夫和船只。工作繁杂而琐碎,营帐内堆满了各式簿册,算盘声、书写声、以及各级军官催促询问的呼喝声不绝于耳。
他埋首于案牍之间,努力适应着这战地后勤的紧张节奏。通过经手的文书,他得以窥见目前严峻的形势:大军主力已陆续抵达黄河北岸,集结在龙门、蒲津等几个主要渡口附近,号称十万,实则能战之兵不过三四万,加上新附之众,亦不足六万。而对面屈突通麾下,皆是隋朝精锐,据险而守,以逸待劳。更麻烦的是,渡船奇缺,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筹集到足够运送数万大军及其辎重的船只。
“难道真要顿兵于此,与屈突通隔河相望吗?” 这样的疑虑,不仅在普通兵士中流传,甚至也弥漫在部分中下层将领之间。
然而,李善业却从一些零星的、关于“二公子”李世民动向的文书中,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。有文书提及,李世民并未在蒲津渡主力大营中,而是带着少量精锐骑兵和幕僚,沿着黄河岸线向上游(北方)方向去了,名义上是“巡视防务,震慑宵小”。但李善业本能地觉得,事情绝非如此简单。那位年轻气盛、目光锐利的二公子,绝不可能甘心被一条黄河拦住去路。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,李善业被临时抽调,去协助清点一批刚从上游韩城方向运来的、颇为特殊的“物资”——那不是粮草,也不是军械,而是数百只硕大的羊皮筏子和一大批熟悉水性的船工、水手。
羊皮筏子?李善业心中一动。他在关中时曾听闻,陇西、河套一带的百姓,常用充气的羊皮囊捆扎成筏,用以渡河,虽不能承载重物,但胜在轻便快捷,不易沉没,尤其善于在湍急的河流中操控。二公子向上游而去,莫非就是为了此事?
他不动声色地登记着这些筏子和船工的数目,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:主力在蒲津渡正面吸引屈突通的注意力,而二公子,则意图在上游某处水流相对平缓、敌军防守薄弱的地点,用这些不起眼的羊皮筏子,悄无声息地送一支奇兵过河!
这个想法让他既感到兴奋,又有些不安。奇兵渡河,风险极大,一旦被发觉,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。但若成功,便能绕到屈突通防线的侧后,搅乱其部署,为主力渡河创造战机!
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际,帐外传来一阵喧哗,只见张参军引着一名信使匆匆走入中军大帐。不久,命令下达:辎重营需紧急调拨一批干粮、箭矢,交由一支轻兵部队,今夜便要秘密出发。
李善业被指派去协助分发箭矢。在清点数目时,他无意中听到两名带队校尉的低语。
“……二公子已在禹门(即龙门)上游觅得一处浅滩,对岸守军不多……”
“……今夜便渡河!若能成功,便在对面山上举火为号……”
“……屈突通老儿,注意力全在蒲津,定然料不到我等从此处过去……”
果然!李善业心中剧震,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箭簇。他强行镇定,完成了手头的工作,但脑海中已是一片翻江倒海。历史的节点,或许就在今夜,在那上游某个无名的河滩上,被悄然撬动。
是夜,月黑风高。黄河的咆哮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骇人。蒲津渡主大营灯火通明,李渊下令军中多立旗帜,广布疑兵,人衔枚,马裹蹄,做出种种即将强行渡河的假象,鼓噪声甚至隐隐压过了河水的轰鸣。对岸的隋军显然被吸引,灯火通明,调动频繁,严防死守。
李善业躺在拥挤的营帐里,辗转反侧,根本无法入睡。他竖起耳朵,仿佛想从这震耳欲聋的河水声和军营的嘈杂声中,分辨出上游数十里外可能传来的、那决定命运的信号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营外除了风声、水声、以及偶尔传来的巡夜口令声,再无其他异动。就在李善业以为计划可能失败,或者消息有误,渐渐被疲惫征服,即将昏睡过去时——
突然!极远极远的西方,那漆黑的天幕之下,猛地跳起了一点微弱的、红色的光芒!
那光芒起初只有星星之火,在无边的黑暗中几乎难以察觉。但它顽强地闪烁着,随即,第二点、第三点……更多的火光亮起,逐渐连成一片,形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火线,在对岸远山的轮廓上跃动!
成了!奇兵渡河成功了!
李善业猛地坐起身,心脏狂跳,几乎要冲破胸膛!他冲出营帐,只见整个蒲津渡大营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,瞬间沸腾起来!了望塔上的兵士发出了震天的欢呼!
“信号!西岸信号!”
“二公子成功了!我军过河了!”
“天佑大唐!万岁!”
欢呼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,原本因顿兵天险而有些低落的士气,瞬间高涨到了顶点!
中军大帐方向,传来了李渊沉稳而有力的命令声:“传令!各军按预定方案,即刻起航,强渡蒲津!有进无退!”
刹那间,准备好的数百艘大小船只,如同离巢的蜂群,冒着对岸倾泻而来的、已然因后方出现敌军而显得有些慌乱的箭雨,奋力向着西岸冲去!船桨翻飞,号子震天,士兵们用盾牌抵挡着箭矢,眼睛死死盯着对岸那越来越近的滩头。
与此同时,西岸隋军大营的后方,也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和火光!李世民的奇兵如同尖刀,狠狠地插入了屈突通防线的软肋!
屈突通腹背受敌,军心大乱。他虽然治军严整,但在如此突如其来的打击下,防线终于出现了动摇。部分地段开始溃退。
渡河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,异常惨烈。黄河水被鲜血染红,浮尸随着浊浪起伏。但唐军士气如虹,前赴后继,终于在天明时分,在蒲津渡西岸强行开辟并巩固了数个滩头阵地!
李善业没有参加渡河战斗,他留在东岸的辎重营,负责接收和转运后续物资,以及登记伤亡。当他看到第一波伤员被运送回来,听到他们激动地描述渡河的惊险和西岸厮杀的惨烈时,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有对战争残酷的恐惧,也有对胜利到来的激动,更有一种亲身参与并见证了历史转折的恍惚感。
随着滩头阵地巩固,更多的兵力和物资开始源源不断地渡过黄河。李渊的中军大旗,也终于在无数将士的欢呼声中,踏上了关中的土地!
屈突通见大势已去,蒲津渡已失,又恐被李世民彻底切断归路,只得下令焚毁部分来不及带走的物资,率领主力,仓皇向潼关方向撤退。
当李善业随着最后一批辎重队伍,乘坐着一条摇晃的渡船,踏上西岸那片浸透了鲜血的泥泞土地时,他回望东方,只见朝阳正从黄河的尽头喷薄而出,万道金光刺破晨雾,洒在滚滚东流的大河之上,壮丽无比。
天险已越,关中门户洞开。
他弯腰,从地上抓起一把带着血丝和硝烟味的泥土,紧紧攥在掌心。这是他故乡的泥土,虽然他来自更西边的扶风,但踏上关中的土地,依旧让他有一种近乎落泪的冲动。
他抬起头,望向西边那广袤的、笼罩在晨光中的八百里秦川。长安,就在那个方向。
他知道,一场更加波澜壮阔的征战,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上演。而他这只曾被命运肆意抛掷的浮萍,在经历了晋阳的挣扎、黄河的惊涛之后,终于也被这历史的洪流,带到了争夺天下的主舞台之上。
他的路,还很长。
(第一卷 第三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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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章预告:
兵临城下,长安震动!李渊挟大胜之威,兵锋直指帝都。困守孤城的代王杨侑与隋室旧臣,将如何应对?李世民铁骑纵横关中,扫荡四方,却与一股神秘的民间力量不期而遇。李善业因文书之才渐受关注,被委以一项特殊使命,深入敌后,他将面临怎样的考验?帝国的黄昏与新时代的黎明,在长安古老的城垣上下,展开最后的博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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