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已经临近中午，朝天宫古玩市场里的人流达到了顶峰。
空气中混杂着汗水的味道、尘土的味道，以及远处小吃摊飘来的食物香气。
叶尘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，脸色也有些苍白。
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，过滤着海量的信息，让他的精神力消耗巨大，此刻已经感到头昏脑涨，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。
他已经逛了小半个市场，触碰过的“古董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，但听到的全都是现代工艺品的聒噪与哀嚎。
别说价值十万的真品了，他连一件清代晚期的民窑瓷片都没发现。
难道今天真的要无功而返？
难道这个新手任务，自己根本完不成？
一丝挫败感和自我怀疑，不可避免地从心底升起。
直播间里，仅剩的几十个观众也早已失去了耐心。
“散了散了，主播逛了一上午，屁都没找到一个。”
“还以为有什么绝活，结果是个逛街模拟器。”
“主播，听我一句劝，这行水太深，你把握不住。还是老老实实回公司上班吧。”
“已取关，拜拜。”
……
看着屏幕上这些扎心的话，叶尘的心情更加沉重。
就在他几乎要被脑海里各种噪音吵得彻底崩溃，准备关掉直播打道回府的时候，
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，如同暮鼓晨钟，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喧嚣，清晰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。
那声音苍老、沉稳，带着一股子历经岁月沉淀的骄傲与落寞。
“唉……虎落平阳被犬欺，龙游浅水遭虾戏……”
一声悠长的叹息，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不甘。
叶尘的身体猛地一震，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！
这个声音！
和其他所有假货那种或尖锐、或轻浮、或委屈的声音，截然不同！
它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，在低声诉说着自己的往事。
叶尘心中一动，立刻循着声音的来源，拼命地寻找起来。
那声音还在继续，断断续续，仿佛在回忆着什么。
“想我堂堂端州名砚，出自老坑之中的水眼，石质之润，呵气成墨。曾随唐解元饱览江南春色，桃花庵里，我曾为他磨墨，助他画下那传世的《桃花庵歌》……”
唐解元？
桃花庵？
叶尘的心脏狂跳起来！
唐解元，不就是明代大名鼎鼎的“江南第一风流才子”——唐寅，唐伯虎吗？！
这东西，竟然是唐伯虎用过的砚台？！
叶尘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，他瞪大了眼睛，像一台最精密的雷达，疯狂地扫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最终，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处堆满杂物的摊位角落。
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摊位，卖的都是些旧家具、破木料之类的杂物，摊主是一个穿着跨栏背心、满脸横肉的壮汉，正翘着二郎腿，一边剔牙，一边和旁边的人吹牛。
而那个苍老骄傲的声音，正是从他摊位上一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底下传来的。
叶尘快步走了过去，蹲下身子，定睛一看。
只见声音的源头，是一块被用来垫着桌脚的黑色“石板”。
那“石板”约莫一本书大小，长方形，上面布满了厚厚的油污和凝固的尘垢，边角似乎还沾着一些干涸的、颜色可疑的黏液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馊味。
它就那么被随意地塞在一条短了一截的桌腿下面，承受着整张桌子的重量，看起来比路边的砖头还要肮脏和不起眼。
若不是亲耳听到了它的“心声”，叶尘就算从它旁边经过一万次，也绝对不会多看它一眼。
“竟被这无知村夫，用来垫那油腻的桌脚……奇耻大辱！奇耻大辱啊！”
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充满了被玷污的愤怒。
叶尘的直播间里，镜头也随着他的动作，对准了那块垫桌脚的“破烂”。
观众们瞬间就炸了。
“我靠！主播你不会是看上那块垫桌脚的破石头了吧？”
“呕！那上面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？不会是鼻涕吧？好恶心！”
“主播的品味真是……清新脱俗。放着那么多‘漂亮’的瓶瓶罐罐不看，非要研究一块破抹布旁边的垫脚石。”
“疯了疯了，这主播彻底疯了。”
“前面的，别嘎黑，万一这块石头是外星来的陨石呢？”
“楼上笑死我了，我看是化粪池里捞出来的化石吧！”
……
弹幕里充满了各种嫌弃和调侃，没有一个人认为这块脏兮兮的石头会是什么宝贝。
然而，叶尘此刻的眼中，却闪烁着无比炽热的光芒。
他知道，自己人生的第一个大漏，开播以来的第一个惊天大漏，就在眼前！
他缓缓站起身，心脏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跳动着，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，连他自己都能清晰地听到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，再冷静。
脸上不能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，否则被那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摊主发现，这漏可就不好捡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，装作一副百无聊赖、随便看看的样子，慢悠悠地走到了摊位前。
改变命运的机会，就在脚下！
这一刻，他不是那个月薪三千的潦倒毕业生，不是那个只有几十个观众的底层小主播。
他，是即将从尘埃里捧起明珠的鉴宝大师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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