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远心中无奈。
这位元婴期的护法,总是能精准地无视周围所有人,直奔自己而来。
他心中转念。
眼下场合不同。
得赶紧把这股聚焦的视线引开。
“见过玄云护法。”
赵远躬身行礼。
“没想到能在这里又遇见您。”
他直起身,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。
“上次狩猎考核,护法大人对晚辈的提点,晚辈一直铭记于心。”
他顿了顿。
“郡守大人今日设宴,款待我等,护法大人与郡守大人想必也是旧识,不如一同入席,边吃边聊?”
他一边说,一边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半步,将身后的白郡守稍稍显露出来。
玄云护法闻言,似乎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人。
他转头看向白郡守。
白郡守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。
玄云护法哈哈一笑,语气却无半分尴尬。
“白郡守,咱们昨日才在府衙促膝长谈,今日这般大场面,再行那套繁文缛节,岂不显得生分?”
这番说辞,听起来离谱,细品之下,又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。
“我与赵小友许久未见,一时情难自禁,郡守大人海涵,海涵啊!”
话音未落,玄云护法身形一晃,已然回到了主桌自己的座位上,仿佛方才那一出,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。
“......”
整个宴会厅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,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白郡守身上。
各桌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音。
那是落座的宾客们正襟危坐,调整坐姿发出的声音。
斟酒的侍女们早在郡守踏入宴会厅时,就已垂首退至廊柱阴影处。
此刻,她们的身影几乎融入了黑暗。
连悬浮在穹顶的【七宝琉璃灯】都似乎收敛了三分光华。
整个空间仿佛都在向这位凌峰郡的最高长官致敬。
白郡守脸上恢复了郡守应有的威严。
他步履沉稳地走向主桌。
“诸位久候了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。
“今日劳烦各位远道而来,是白某的荣幸。”
“此次设宴,一为庆贺遗迹之事圆满解决,二为感谢诸位援手。”
“些许薄酒,不成敬意,诸位不必拘谨,随意便好。”
他目光扫过全场。
“今晚的主角,并非本官,而是为上凌城安危奔走的各位。”
他的话意在表示不必拘束。
但厅内的气氛依然庄重。
坐在各桌的宾客们纷纷起身,向白郡守拱手行礼。
“郡守大人客气了。”
“能参加郡守大人的宴席,是我们的荣幸。”
客套话此起彼伏。
白郡守这才在主位上落座。
离正式开宴还有一小段时间。
赵远、孙茂和林志天三人被一名侍从引着。
他们走向了白悦所在的那一桌。
这桌坐着上凌城各大家族的嫡系小辈。
在遗迹中担任各家领队的:陈若、刘逸尘、王启赫然在列。
赵远三人被安排在了白悦的左侧。
孙茂一坐下,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。
他的屁股紧紧贴着凳子。
身体弓着。
一副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的样子。
而这时,白悦才注意到落座的赵远三人。
她的眉宇间,那股难以挥散的消沉之色依旧清晰可见。
她看向赵远和孙茂,完全忽略了旁边王启带着关切的问候。
“两位便是赵公子和孙公子吧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不复往日的清亮。
说着,她竟是站了起来,对着赵远和孙茂,郑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一礼。
“多谢两位救命之恩。”
这六个字,她说得清晰而用力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意。
赵远和孙茂也站了起来。
孙茂紧挨着赵远,只觉得周围那些各家公子的视线,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,让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
他偷偷扯了扯赵远的衣角,那求助的意味,简直不要太明显。
赵远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。
他看向白悦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“白校尉言重了。”
他语气谦和。
“我与孙公子研制丹药,固然有为白校尉解厄之故,但更多的,还是为了城中受石化病所苦的百姓。”
他微微一顿,话锋轻轻一转。
“若真要论救命之恩,白校尉首先应当感谢的,是在遗迹之中,不顾自身安危,为你们舍身断后、充当诱饵的王启兄他们。”
“其次,便是及时出手,力挽狂澜的玄云护法。”
此言一出,满座皆惊。
同桌的各家公子大多只知晓白悦等人从遗迹中脱险,对于其中惊心动魄的细节,却是一知半解。
他们万万没想到,平日里看着不怎么着调的王启,竟然还有这般壮举。
王启的脸“腾”地一下就红了,从脸颊一直烧到了耳根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刘逸尘闻言,只是默默端起面前的酒杯,朝着王启的方向虚虚一敬,随后一饮而尽。
他什么也没说,但那深邃的眼神里,却分明多了一丝审视与思索。
陈若则完全不同,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,眼神在王启和白悦之间来回打量。
“王兄高义,我等佩服,佩服之至啊。”
他慢悠悠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同桌的人都听得清楚。
“为了白家,为了上凌城的未来,王兄当真是……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啊!”
这话听着像是在夸赞,可那语调里若有似无的揶揄,以及特意强调的“白家”与“上凌城的未来”,无一不在暗示王启此举,恐怕是司马昭之心,路人皆知。
毕竟,王家若是能与郡守府联姻,那上凌城“一府三家”的格局,怕是就要改写了。
不像陈若这般心思深沉,桌上其他几个较小家族的公子哥儿,则没听出这层弦外之音。
他们更多的是少年人的直率与热血。
“王兄,真人不露相啊!居然还有这么一出英雄救美!”
“王启,平时看你吊儿郎当的,关键时刻这么顶?”
“白校尉,王兄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!”
几句半真半假的调侃下来,王启那张原本就红透的脸,更是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连连摆手,急得额头都冒汗了。
“诸位,诸位莫要取笑,莫要取笑!当时情况危急,我、我那也是……”
他“我”了半天,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。
白悦却像是完全屏蔽了周围的哄闹。
她的情商,确实远不及她那位长袖善舞的兄长白明。
她的天赋,也似乎都倾注在了修炼与武技之上,对于这些言语间的讥锋,她既没有听出赵远话中暗藏的深意,也没有察觉到陈若语气中的讥讽。
她只是看着赵远,眼神清澈,认真地回答。
“护法大人的恩情,我已经当面谢过了。”
她顿了顿,清冷的目光转向面红耳赤的王启,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军中训话。
“至于王公子、阿峰、小兰他们……这份恩情,白悦同样铭记于心,日后定当有所回报。”
她的话语掷地有声,不带半分女儿家的娇柔,反而透着一股军人的刚硬。
王启本就手足无措,被她这么郑重其事地一点,更是窘迫得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。
他张口结舌:“白、白校尉……不必如此,真的,大家都是……”
陈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,他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,发出“唰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王兄不必过谦,白校尉快人快语,恩怨分明,这正是她的可贵之处啊。”
这话看似在打圆场,却又像是在王启的窘迫上添了一把火。
刘逸尘依旧沉默,只是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。
桌上其他几位公子哥儿面面相觑,被白悦这番不按常理出牌的郑重道谢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先前调侃王启的那股热乎劲儿,此刻也冷却了不少。
赵远:“……”
他看着一脸认真,仿佛在宣读军令的白悦,和窘迫到快要钻到桌子底下与孙茂作伴的王启,只能无奈地干笑一声。
这天,好像又被她一本正经地聊死了。
罢了罢了,这位白校尉的心思,大约都用在练武上了。
赵远轻咳一声,巧妙地转移了话题。
“说起来,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,白兄似乎不在?”
他环顾了一下四周,确实没有看见那位白府大公子的身影。
按理说,这种宴会,白明作为白府的代表人物之一,理应早早到场才是。
提及兄长,白悦眼中刚刚因谈及恩情而凝聚的一点光彩,又迅速黯淡了几分。
她的肩膀似乎也垮下了一些,语气也随之低落下来。
“兄长他……父亲让他负责今晚宴会开场的主持发言,此刻应当还在准备。”
她微微垂下眼帘,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。
“父亲说,我……不擅此道。”
话语间,那股失落与不甘,几乎要溢出来。
她又想起了父亲看向自己时,那复杂而带着一丝失望的眼神,觉得自己终究是不如兄长那般八面玲珑,能为家族分忧。
赵远看着白悦这副模样,心中暗自吐槽:这对兄妹俩,还真是…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“像”。
都喜欢把心事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,只不过一个表现为意气风发下的隐忧,一个则是藏不住的失落消沉。
就在这时,宴会厅内原本有些嘈杂的人声,忽然安静了下来。
乐师的演奏也适时地停歇。
众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入口的方向望去。
一道挺拔的身影,出现在入口处。
来人身着月白色锦袍,腰束玉带,面如冠玉,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。
正是白明。
他一出现,便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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