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不知道第几次不小心踩到了哪位王子还是公主殿下的骷髅之后,一行人在阿爿和阿狸的带领下,走到了一方极为开阔平整的空地前。之所以说它开阔,是因为与满布毒虫、枯骨的其他地方不同,这里除了遍地的杂草外,偌大的一片地方竟再无他物,就连秃鹫、孤鹰、蛇、虫、鼠、蚁等都远远地绕道而行,似乎完全不敢涉足此处。
不过,待看清楚了杂草的样子,啧啧称奇的几人便释然了,因为这些杂草与他们脚上所穿的龙骨草鞋长相一模一样——龙骨草、龙骨草,游龙埋骨之地所植之草,果然是名副其实。
“就是这儿了。”面色肃穆的的阿爿和阿狸,指着空地对云奇和萧铃儿等四人道:“你们要找的人,应当就在这儿了。”
萧铃儿和云奇张口结舌地互相看了看,在确定他们听到的是同样的一句话后,又在空地上来回走了一趟,而后萧铃儿用“你们是在逗我们玩儿”的神情看着阿爿和阿狸,深深吸了口气,说道:“我承认,这里的确还算干净,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,但是——”
话未说完萧铃儿却蓦地闭上了嘴巴,因为,她忽然看到站在空地最东侧的阿爿正在以一种极奇特的步伐,踩着几个固定的点位,由东向西横穿着空地,不多时,横穿结束,阿爿亦停下了脚步。
少顷后,他们所站立的地面竟突然间开始剧烈晃动起来,须臾后,地面开始塌陷,六人根本来不及挣扎,便被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引力裹挟着坠入了地陷之中。
当一切再次归于平静之时,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六人立时屏住呼吸,有些懵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——完全不同于地面上的恐怖和阴森,迷城的地下世界,居然甚是空绰整洁,就连灯火也还算通明,而这里分明就是一处热闹的地下集市,就是那种西突国最常见的,以物易物的传统集市,虽称不上熙熙攘攘,却也是人来人往。
望着人流不断地从他们的身边穿梭而过,一股凉气突地从萧铃儿的脚底板猛地窜到她的头顶,刚刚站起来的她脚底一软又差点儿跌倒,而云奇虽然也相当骇然纳罕,但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,他及时扶稳了萧铃儿,并轻声问阿爿和阿狸道:“此处莫不是鬼市?”
阿狸和阿爿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到此间,不过,相对于其余四人的怛然失色,她俩就平静得多了。
“不是、不是鬼市。”阿狸摇头道:“这里才是真正的‘迷城’。”
“真正的迷城?”萧铃儿立时惊问道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此地,是迷城的地宫,亦是我们大西突国历任汗王的埋骨之地。”阿爿肃容道。
“所以上面那堆棺材里并没有你们汗王的遗骨?”萧铃儿问道。
“是的。”阿爿指了指在迷宫中来去匆匆的人,说道:“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人,他们都是汗王的守灵者。只要是西突人,一旦进入地宫,便终生再不得出,此后余生都要生活在此。”
四人闻言大惊,并一同看向阿狸和阿爿,只见二人神色平和,面带微笑地对他们道:“是的,这里就将是我们以后的所居之地了。”
萧铃儿顿时心生不安,怀着歉意问俩人道:“那、那你们将何以为生呢?”
“您瞅瞅那边。”阿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香气四溢的烤肉摊子,问道:“香不香?”
萧铃儿略略迟疑道:“嗯,是挺香的。”
云奇却皱了皱眉头,不确定地问道:“那是老鼠肉,还有乌鸦肉?”
“是的,有老鼠,也有乌鸦。”阿狸和阿爿微笑着点点头,看起来,她们早已经做好了以此为生的准备。
“不、不是吧?”原本的怀疑被证实了,萧铃儿的脏腑立时一阵翻江倒海,就连方才还扑鼻的肉香,也成了难闻的污浊之气,同时对阿狸和阿爿的歉然又多了几分。
“这些人为何,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们?”看着从他们身边不断走过的,衣衫破旧、目光呆滞的路人,云奇问出了几人心头的疑问。
“他们并非看不到我们。”阿爿回答道:“只是在进入地宫之前,他们都被喂食了一种神药,不仅此前的记忆尽失,而且,就连今天都不记得昨日的总总。所以,他们根本就不知晓咱们是新来的,还是本来就生活在地宫中的。”
四人闻言均悚然不已——人一旦没了所有的记忆,就形同失去了魂灵,虽然能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长久地生活,但是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?
萧铃儿蓦地看向阿爿和阿狸,惊疑不定地问二人道:“难道你们也要服用这种‘神药’?”
“是的。”阿爿冲萧铃儿微微一笑道:“临行前,公主殿下已经将‘神药’赐给了我们,待我们此次的任务完成后,也要服下神药。”
不同于萧铃儿和云奇等人的瞠目骇然,阿爿和阿狸对即将到来的地宫生活却并没有太多抵触或不安。
接下来,怀着极其复杂、忐忑的心情,四人随着阿狸和阿爿一路走到了地宫的深处,在地宫的尽头,他们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石室。
阿狸、阿爿停下了脚步,冲着石室恭敬行礼后,对萧铃儿道:“您要找的人,应该就在石室里面。”
石室的两扇门都是由纯金打制而成的,其上分别镌刻着月神和狼王的巨幅神像,在长明灯的光照下,闪动着诡谲的金色光晕。
看着显然没有打算继续前行的阿狸和阿爿,云奇示意薛集和杨毅也留在原地,只他一人陪着萧铃儿继续朝前走。
来到了石门前,萧铃儿和云奇默默对视了一眼,而后云奇果断上前,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,三声门响后,他们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,石室的两扇沉重的金光灿灿的大门,竟缓缓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堪堪通过的缝隙。
云奇抢在萧铃儿之前,先行擦着石门趔趄着走进了石室,片刻后他探着头对萧铃儿招了招手,说道:“进来吧。”
萧铃儿依言也进入了石室。
甫一进到石室中,萧铃儿便突觉呼吸一滞,只见,十九副巨大的石棺沿着狭长的石壁一字排开,在十九盏长明灯的照耀下,整间石室就宛如一副巨型棺材,使人顿生一种扑面而来的窒息之感。
尽管此情此景令二人很是惴惴不安,但短暂地停顿后,他们还是迈着略略有些虚浮的步子,循着石室内幽深的甬道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行着。
走过一处转角,疾行的两人陡然停下了脚步,因为有“人”挡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晦涩闪烁的长明灯下,偌大的石桌旁,竟安静地围坐着四名模样诡异的白袍老妇人。四名老妇人的年纪都在花甲以上,眼窝深陷、眼珠浑黄,早已掉光牙齿的嘴巴干瘪内收,脸上的皱纹多得几乎能夹死蚊虫,而她们放在石桌上的双手干皱皴裂,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水分,就仿似剥落下来的老树皮一般。更加吊诡的是,四个老妇人各个都抿紧嘴唇,歪头朝着萧铃儿和云奇的方向,无声地笑着。
这一情形,让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云萧二人登时头皮一紧,再次有了发麻的迹象。
“吭吭吭,”首先反应过来的云奇,连忙清了清嗓子,对着四名老妇人深深作了个揖,躬身行礼道:“各位前辈,在下冒昧来访,多有打搅,还请您们恕罪则个。”
然而,并没有人搭理他们,甚至连一点回应,他们也没有得到。
难道是因为四个老妇人年纪大了,耳背,听不到?
云奇看了看萧铃儿,二人同时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几步,对着四名老妇人再次作揖行礼道:“各位前辈,请恕在下等冒昧造访。”
这一次,他们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大惑不解的两人,壮着胆盯着四名老妇人瞧了好一会,方才发现从进门到现在,她们的四人姿势和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,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
意识到事情不对头的二人,犹豫地伸出手臂,在四名老妇人的眼前晃了晃,而后萧铃儿又在其中一人的脖颈间探了探,只这一下,她的头皮就差点儿被“炸”飞了——坐在他们眼前的四个老妇人,竟然是四具已死去不知经年的僵尸!
这一情形,让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萧铃儿和云奇登时就是头皮一紧。
被骇地连退数步的萧铃儿,后背蓦地抵在了一面石墙上,还未等她有所反应,她背后的石墙却猝然翻转,“嚯”地一下,失去倚靠的萧铃儿,在猝不及防中被甩进了另一
个空间,独留下了懵乱的云奇在原地心急如焚地“跳脚撞墙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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